50 如約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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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約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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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晚上，明咸稍做打扮，便匆匆地趕去赴宴。他穿著一套藍色西裝，佩戴著一條上面印著許多小熊的黃色寬領帶，健壯而高大的身軀，略顯駝背。當他走進虹來大飯店龍鳳廳的時候，董事長夫婦以及公司的主要幹部都到齊了，圍著一張紅檀木的圓桌坐著，只留下董事長左邊的一個空位子。他走到餐桌前面，先向董事長作了一個九十度的敬禮，然後轉向總經理也深深地鞠躬。總經理站了起來，親熱地握住他的手，叫他坐在那個空位子。他看了一下，一邊是董事長，一邊是總經理，那是大位，有點猶豫，不敢坐下。董事長示意要他坐下，他只好坐下來。

　　坐定了之後，他看到董事長右側坐的是董事長夫人，接下來第二個位子坐的是一位年輕小姐，他終於記起來了，以前她帶欣君來他辦公室應徵，站在走廊上，他還特別走出室外請她進來。那時她還在唸書，穿著樸素，沒有化妝，但那雙特別明亮的眼睛，令他看了神魂顛倒，很久都還留在他的腦海裡，時時浮現出來。今晚她穿著一件米黃色的套裝，白色圓領，有花邊刺繡的襯衫，臉部略施脂粉，顯得格外豔麗。

　　董事長依次介紹了三位副總和他們的夫人，黃副總是舊識，大家叫他黃胖子，或叫他胖子副總；其他兩位是程副總和李副總。

　　「今天歡迎王經理學成歸國，同時藉這個機會，也感謝各位的辛勞，」董事長舉起酒杯向大家敬酒。

　　酒杯才剛放下，胖子副總的夫人就迫不急待地問明咸：「王經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晚才剛到，他拿了博士，我立刻叫他回來，」董事長替他說。

　　「王經理唸的是那一所大學？」程副總夫人接著問。

　　「東京大學，」總經理用日語說。

　　「唸什麼的？」李副總夫人插嘴問。

　　「經濟，」董事長夫人也開口說話了。

　　博士這個頭銜，總算唬住了這些吃飽飯沒事幹而喜歡說人家閒話的貴夫人，一時不再譊舌。

　　董事長說：「王經理是公司的傑出人才，對公司貢獻很大，他建立了一套人事制度，獎懲分明，升遷有一定的程序，使員工的工作意願提高，在管理上，我們比別的公司強太多了！他掌管業務的時候，大力擴展行銷系統，使公司的產品銷售，暢通無阻。我最感謝他的是，在他出國前替公司籌設電子廠，這是目前我們公司最賺錢的部門。」

　　明咸受到讚美，很不自在，偷看燕玲一眼，看她很樂，便覺得這些讚美對他很受用，也開始樂了起來。

　　董事長剛說完了話，總經理便私底下指點明咸說：「王經理，你要向董事長敬酒，謝謝他的提拔。」

　　明咸趕快舉起酒杯來，向董事長敬酒；董事長樂得一乾而盡。董事長夫人和小姐也舉起酒杯來，一起回敬。

　　董事長夫人說：「王經理，歡迎你學成榮歸。」

　　燕玲則稍帶羞澀地對著明咸微笑著。

　　「謝謝夫人，」明咸說著放下酒杯，本想附加一句「謝謝小姐，」但卻把話吞了下去。

　　明咸敬完了酒，又偷看了燕玲一眼，她的面貌越來越清晰，以前他跟俊鵬吃飯的時候，曾經見過她，但他不敢用　　貪戀的眼光一直瞪著她，實在太迷人了。他趕快把視線轉開，然後向總經理和接替倩蓮阿姨的新夫人敬酒。

　　總經理對他的新夫人說：「王經理就是立屏的家教老師。」

　　「真的啊！百聞不如一見，的確是一表人才。立屏知道他回國嗎？」

　　「我沒告訴她，大概不知道吧！」

　　明咸又對胖子副總和他的夫人敬酒。

　　「好小子，四年就捧個博士回來，」胖子副總說話總是這個調調兒。

　　「王經理，聽說立屏被你教得年年得第一，你也來教一教我兒子，」胖子副總夫人說。

　　「雅惠，王經理回國後，很忙，哪有時間去教你兒子，」董事長夫人說。

　　「黃副總的兒子功課很棒，還要請家教嗎？」程副總夫人說。

　　「人家是好還要更好，」李副總夫人也不甘寂寞地插嘴說。

　　整桌都是女人在說話。

　　明咸向每位在座的人敬酒後，還沒來得及吃東西填肚子，胖子副總又搶著跟他對飲。

　　明咸沒有拒絕，站起來，連續喝了幾杯。

　　「好小子，真是好酒量。去了一趟日本，練就一身工夫，不是白去的，」胖子副總明知明咸酒量小，故意這樣激他。說著便自己又乾了一杯，把酒杯倒轉過來，表示杯底滴酒不留，然後再倒一杯，向明咸邀酒。

　　胖子副總是酒桶，公司的人誰都知道，明咸要面子，又想回敬。總經理忍不住警告明咸說：「王經理，空著肚子喝酒不好吧！」

　　董事長也怕明咸醉酒失態，極力勸阻明咸不要再乾杯。這時明咸已經不勝酒力，臉漲得通紅。董事長對他說話，已經不知所云。還好，他醉後不會發酒瘋，只是坐著悶不吭聲。董事長夫人看他醉成這個樣子，有點不忍心，想要叫他先離席，又不好意思開口，只是不時關心地看著他。

　　商場有一個惡習，喜歡比酒力，酒量小的會被人家看不起，明咸的醜態，董事長替他緩頰說：「剛才王經理酒喝得太猛，醉了。」

　　「薑是老的辣，喝酒還是黃副總行，」程副總說，恭維的意味很重。

　　「黃副總真是海量，千杯不醉，」李副總也附和著說。

　　這兩位副總都是胖子副總代理總經理的時候，引薦進來的，對恩人極盡恭維之能事。他們都沒有跟明咸共事過，光聽董事長在那裡瞎捧明咸，心裡有點嫉妒。他們明白，這位明日之星，不趁他氣候未成，先殺他威風，早晚會爬升到他們頭上。

　　總經理又剛回來復職，目前這三位副總在公司裡如同三頭馬車，沒有人能駕御他們。

　　胖子副總被他以前的部屬力捧後，正在得意，卻看到董事長的臉沉了下來，趕緊閉上嘴巴。兩個副總知道情勢不妙，也不敢吭聲了。氣氛變得很凝重，大家無奈地坐著，沒有人接下口說話。終於胖子副總夫人打破沉默說：「燕玲，看妳這套衣服很美，那裡買的？」

　　「路邊攤買的，」燕玲坦白地說。

　　「不會吧！」李副總夫人阿諛地說。

　　「看起來是名牌衣服哩！」程副總夫人也獻媚地說。

　　董事長夫人很有權威地說：「燕玲不穿名牌衣服，她喜歡在路邊攤撿便宜貨。」

　　「不過她能挑出這麼好的款式，眼光真好，」胖子副總夫人說。

　　「是啊！小姐人長得漂亮，穿什麼衣服都好看，」程副總夫人恭維地說。

　　這些有頭銜，有地位的貴夫人，談起衣服來，各個眉開眼笑，如數家珍。男人經過一陣子沉默之後，也不甘寂寞。忽然胖子副總開口說出勁爆的八卦新聞：「聽說黎波大老闆死後，就由左秘書接任董事長。」

　　「這怎麼可能！黎波大老闆有兩個老婆，都是厲害角色，爭產爭得很兇，董事長的位子怎麼可能讓給左秘書？」董事長說。

　　「洪董，你太小看左秘書了，這個人真有兩把刷子，我跟你打賭，他穩當董事長，」胖子副總說著笑得很詭異。

　　「怎麼可能？」有人插話說。

　　「這個傢伙長得英俊，很討女孩子喜歡。聽說他早就收編了兩個老婆，」程副總說。

　　「何止女孩子，連老女人都逃不過他的魔掌，」胖子副總意有所指，他老婆聽了緊張，勸他不要胡說八道。但胖子副總就是不聽勸，他老婆很生氣，罵他：「人家有那種命，你呢，連一個總經理都快要當不成了。」

　　「誰叫妳嫁給我？」胖子副總也動了肝火。

　　「胖子，不要說了，左秘書不是什麼好東西，他當不當董事長跟你無關，不要為了他的事，夫妻傷了感情，」總經理突然插嘴，原是好意相勸，胖子副總不領情，反嗆：

　　「劉總，你這樣批評左秘書很不公平，當年都林公司是他撐住的，沒有了都林公司，你還能回來當總經理嗎？」

　　「胖子，不是你說的那樣，都林事件是他製造出來的，你說的剛好與事實相反，不要造神，」總經理開始反駁。

　　「喝酒，喝酒，」董事長不想再舊事重提，便勸大家喝酒。

　　「洪董，我說的是實情。」胖子副總堅持他的說法。

　　「胖子，不要再說了，你是不想幹了是不是？」董事長厲聲說。

　　「黃副總醉了，說些酒話，」程副總出來緩頰。

　　「洪董，我說的是公道話，」胖子副總不服氣地說。

　　就在這個時候，明咸想吐，突然站起來，走出龍鳳廳。等他再度回到座位，餐桌談話的氣氛已經變得很融洽，他只聽到大家向總經理道賀，恭喜立屏又添了一個麟兒。

　　明咸坐下來，想多聽一點立屏的事情，但話題很快又轉變了。

　　「我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總經理的秘書李小姐訂婚了，」董事長說。

　　「我怎麼沒聽說？」總經理驚訝地問道。

　　「你只會當官，」胖子副總譏諷地說。

　　「這種私事她不說，我怎麼會知道？」總經理無奈地辯解說。

　　「你總是有很多託辭，」胖子副總又反駁說。

　　「不要怪劉總，他才剛回來上班，還沒有進入情況，很多事他不清楚，」董事長說。

　　「是嘛！」總經理鬆了口氣說。

　　「洪董，那你怎麼知道李小姐訂婚的事呢？」黃胖子副總問。

　　「你們還有什麼事能瞞我？」董事長吹牛說。

　　「不要聽他亂蓋，欣君是他的養女，這種事要他點頭，婚事才能算數，他怎麼不知道，」董事長夫人說。

　　「我這個養女個性很強，不好惹！誰娶了她，一定有得受，」董事長說。

　　「爸，欣君才不是那個樣子，你亂講，」燕玲終於開口糾正她老爸。

　　「不是嗎？」董事長歎了一口氣說。「欣君這個ㄚ頭，到公司應徵祕書，都不告訴我一聲。」

　　「爸，你不能怪她，她怕人家說她仗勢進入公司，以後不好做事呀！」燕玲替欣君辯解說。

　　「那你知道她應徵的事囉？」董事長和顏悅色地問女兒說。

　　「我也不知道。是她上班後才告訴我的，」燕玲說。

　　「她應該跟我打個招呼，我可以安插她到我辦公室來呀！」董事長說。

　　「打招呼，她就進不來了。爸一定說不行呀！自己的親戚最好不要用啦！」燕玲有點氣憤，以前她也想到公司做事，卻被老爸打退堂鼓。

　　「他就是這副德性，」董事長夫人指著老公說，「他自己的親戚，半個都進不了公司。」

　　「欣君可不同啊！」董事長說。

　　「你哪年哪日幫過欣君？」董事長夫人說。

　　「哈！怎麼沒有？」董事長笑著說。

　　「他有一個毛病，只有女兒治得了他，」董事長夫人說。

　　「沒這回事，」董事長說，轉個頭看看女兒，向她作個鬼臉。

　　「欣君跟誰訂婚？」總經理好奇地問。

　　「問這個幹嗎？」胖子副總又在找碴。

　　「她是我的祕書，我總得關心一下，」總經理答得很爽直。

　　「她嫁的人一定有兩隻耳朵，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巴！當然少不了還有……，你擔心什麼呢？」胖子副總又在嘲弄總經理。

　　「難道要她嫁一個怪物，你才滿意？」總經理忍不住回嘴。

　　董事長看他們兩個死對頭又對幹起來，冤家路窄，怕他們真的吵起來鬧事，便說：「我告訴你們，欣君的未婚夫是她大學同學。」

　　燕玲立刻糾正說：「爸，不是你說的那個大學同學啦！他出國後，就沒有回來過。」

　　明咸知道他指的是俊鵬。

　　「既然那個大學同學不回來，欣君就不應該再等下去。」

　　沒有人知道董事長在說什麼？難道醉了嗎？

　　「你自己沒搞清楚不要亂講，」董事長夫人說。

　　「那麼，燕玲，你來講，」董事長變得和藹可親。

　　「欣君的未婚夫是她高中老師，」燕玲很權威。

　　全桌的人聽了都傻住了。

　　高中老師？

　　高中老師不是一天到晚對學生灌輸男女授受不親，還能娶學生為妻啊？

　　「一朵水水花插在牛糞堆，」胖子副總的夫人說。

　　於是三個副總夫人，開始妳一句，我一句，談得很熱絡，總經理的新夫人，插不下話，默默地坐著。

　　欣君在公司裡很活躍，追求的人很多，她的緋聞也是一籮筐，連這些貴夫人都知道。

　　董事長又舉杯勸酒，接著大家互相敬酒，一杯又一杯，乾了。大家都有點醉，胡言亂語，熱烘烘的，氣氛越來越熱鬧。

　　明咸開始難受起來，董事長夫人關心地看著他，叫燕玲去找司機載他回去。

　　不久司機來了，跟在燕玲後頭。

　　董事長叫明咸先離席。明咸站起來，站不穩，差點跌倒，總經理趕快站起來扶著他。明咸塊頭很大，總經理有點撐不住，夫人也站起來幫忙，三位副總夫人只瞪著眼看。胖子副總和兩位副總依然喝酒吃菜，談笑自若。

　　「燕玲，妳陪王經理回去！」董事長突然以命令的語氣對女兒說話，這種決定，令在座的人大吃一驚。

　　司機過來扶著明咸，但總經理還是沒有放手，而新夫人則坐了下來。這時董事長夫人卻站了起來，陪著女兒跟在明咸後面，走出了龍鳳廳。

　　等把明咸送走了之後，董事長夫人和總經理又回到餐桌上。胖子副總夫人很關心地問董事長說：「讓燕玲陪王經理回去妥當嗎？」

　　董事長沒理她，望著董事長夫人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