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月25日 星期四

蒼穹 梶井基次郎 作 陳垣三譯



蒼穹

梶井基次郎


 

    一個暮春的午後,我在村道邊的土堤上曬太陽。 天空中有一朵巨大的雲,久久不動。雲面向大地的一面呈現紫藤的紫色。雲的巨大體積和藤紫色的陰影實在令人感傷。

    我坐在村裡最大的一塊平地邊上。在這個村子裡,大部分景色都是高山和峽谷,除了傾斜的地形,什麼都看不到。地形不斷受到重力法則的威脅。此外,光影的變化也讓山谷中的人們情緒不穩,有一種不斷波動的感覺。在這樣的村莊裡,沒有什麼比從山谷中眺望平原更讓人心曠神怡的了,那裡的太陽整天都高高地掛在天空中。對我來說,這種全天候的景色讓人懷念到悲傷的地步:我可以想像吃蓮子的人(《奧德賽》史詩中提到的一個部族,湯尼生有一首詩就叫做Lotus-eater對這個部族的人生活方式有較感性的描寫,譯者註)生活在一個永遠是下午的國度。

    雲躺在林木茂密的山頂上,那是平原另一邊的果實。山頂上,蟬鳴不斷。山腳下的水閃閃發光,晚春的陽光照耀下的田野裡沒有任何動靜。雲似乎在為安逸的厄運而悲傷。

    我把目光移向山谷的景色。在我的視線下方,有兩條溪流正從半島中央的山脈中互相跌落,像楔子一樣夾在兩條溪流之間的山像相折疊的屏風,擋在前面的山交替重疊著,山的褶皺像十二層衣服一樣,從一條溪流的上游延伸到另一條溪流的下游。而在山谷的盡頭,山頂有一棵巨大的枯樹,山峰也因此顯得更加有情。太陽每天穿過兩條溪流,落入山中,但在午後時分,太陽剛剛穿過一條溪流,站在溪流之間的這一面山峰靜靜地躺在死亡般的陰影中,顯得格外醒目。大約在三月中旬,我經常看到森林大火般的濃煙從覆蓋著這座山的杉樹林中升起。那是在陽光明媚、風和日麗、濕度和溫度適宜的日子裡,杉樹林一下子釋放出的花粉產生的煙霧。但現在,已經施肥完畢的杉樹林上空形成了一片褐色的窪地。櫸樹和橡樹的嫩芽冒著煙,看起來像煤氣煙霧,它們的綠色已經呈現出初夏的色彩。山邊的嫩葉也有了自己的影子,不再有煤煙般的夢境。 但山谷中茂密生長的椎樹,卻在無數次發芽後,第一次像被塗上了黃色的粉末。

    我的目光,一直在這樣的風景中遊玩,當我看到雲的時候,不知不覺被吸引了進去,雲是那麼蒼白,似乎是從兩溪對面的杉木山上飄上來的,藍天是透明的。 出山的雲朵在天空中不斷擴展,一天比一天光亮。

    沒有什麼能像變幻莫測的雲彩一樣,喚起觀者內心深處難以言喻的情感。 試圖辨別這些變化的眼睛總是被淹沒在它們無休止的產生和消失之中,當它反復這樣做的時候,一種奇怪的、類似恐懼的感覺逐漸在胸中升起。 如果這種狀態持續很長時間,我的身體很可能會從某個極端點墜入深淵。 如果這種狀態持續很長時間,從某個極端點開始,我的身體就會墜入萬丈深淵,就像一個被煙花點燃的紙娃娃,身體的每一部分都會失去力量。 --

    我的眼睛逐漸與雲層失去了距離,我陷入了這種感覺之中。就在這時,我的眼睛突然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原來,那朵雲並不只是在朦朧的杉樹山之上,而是在離杉樹山相當遠的地方。在那裡,我才開始模糊地看到它。然後,它開始變得越來越大。 --

    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天空中有一座看不見的山。然後我想到了什麼。那是在這個村子裡的一個黑夜的經歷。

    那天晚上,我沒有帶燈籠,走在漆黑的街道上。街上一片漆黑,只有一戶人家,那戶人家的燈光就像透過門縫看到屋外的景色。房子的燈光投射到街道上。突然顯現出一個身影是一個和我一樣沒帶燈籠走路的村民。我覺得這個身影並不可疑。但我還是目送著那個身影消失在黑暗中。隨著身影的消失,他背上的光也逐漸消失了,變成了一種視網膜的感覺,一種黑暗中的想像--最後想像被切斷了。那一刻,我沒頭沒腦地在黑暗中感到一陣微弱的顫抖。我想像著自己也以同樣絕望的方式消失在黑暗中,我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和激情。--

    當記憶在我腦海中閃過時,我突然意識到,我在天空中看到的雲朵升起又消失的地方,不是一座看不見的山峰,也不是神秘的海角,而是天空! 

2024年1月21日 星期日

夜幕慢慢地降落下來 Kate Chopin 作 陳垣三譯

 


夜幕慢慢地降落下來

 

Kate Chopin

陳垣三譯

 

      我對人失去了興趣,覺得他們那樣的生活毫無意義。有人對我說,多讀書不如去了解人。但我既不讀書,也不想跟人家接觸,他們的存在令我痛苦。沒有一個人能像夏天夜晚天上的星星,如吹拂的輕風那樣跟我交談? 

    當我躺在楓樹下,夜不知不覺從各方面偷偷溜進了山谷,悄悄地,將附近的樹木融為一體,天空唯一的一點光亮是一顆星,從楓葉的縫隙向下探望。

    人形的東西搖擺不定,像小老鼠偷窺著我,但我並不在意,因為我整個人沉浸在夜的魅力之中。

    夜是莊嚴而神秘。

     螽斯開始唱著沉睡之歌,它多聰明,不像人那麼囉嗦,只說:"睡吧,睡吧。風吹著楓葉像溫暖的愛盪漾著小小的漣漪,令人心曠神怡。

 有一個男人的聲音打破了死靈法師的魔咒,帶著「聖經班」來到這裡。他的臉頰通紅,眼神放肆,舉止粗魯,言語粗俗,令人生厭。他對基督到底瞭解多少?難道要我去問一個昨天才出生,明天就會死去的年輕傻瓜來告訴我基督的事情嗎?我寧可去問星星:它們都見過基督。

 這就是 為什麼笨蛋讓地球變得如此令人困惑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