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0月17日 星期一

011變天了逃命要緊!



 

變天了逃命要緊!

 

1

 

  住在羅厝的這些日子,由阿卿掩護著,連瓊婆都以為永清是她兒子,讓這個假冒羅水龍的人享受著不曾有過的家庭溫暖。不久他發現羅家父子長期不在家,佃農欺負一個老太婆,無法收租,他只好出面解決。

  瓊婆對永清處理事情的能力相當肯定,覺得有兒子在,生活比較有保障,更加疼愛他,一刻也不能看不到他,連晚上睡覺都拿一條板凳守在他們的房間門口觀看他在做什麼?

  永清不敢說話,阿卿卻習以為常,雖然她跟羅水龍結為夫妻,但無夫妻之實;永清來了之後,才享受到夫妻的魚水之歡。

  好在羅水龍在南洋死了,阿進見到永清,以為他就是羅水龍,佃農沒有人見過羅家少爺,當然搞不清楚目前當家的這個人是不是冒牌貨,沒有人提起,不會有人起疑。

  為了辦理羅家的遺產,永清不得不跟王仔頭接觸。第一次見面阿卿表演得很糟糕,心虛,告訴永清說,王仔頭能夠當代書,日語不會很差,永清講日語,她用臺語替他翻譯,就漏洞百出,往後見面,這齣戲很難演下去,阿卿叫永清表明身分,用錢堵住王仔頭的嘴,以免被王仔頭揭穿,事情可不好看。

  經過了幾個月,阿卿懷孕了,肚子漸漸地膨脹起來,永清開始擔心生產的問題,建議搬到善化,免得萬一生產,助產士不肯來,就很麻煩。雖然瓊婆也是助產士,但她年紀畢竟太大了,精神也有點不正常,由她接生是有風險的。

  阿卿認為要搬就搬,乾脆搬回臺南西門附近的老家,離娘家較近。生產的時候又有大醫院住院生產,有醫生照顧,安全多了。

  事情就這樣決定。

  永清面臨的最大問題是親戚朋友,交往的越來越多,他的角色越難扮演。阿卿的母親,即使二、三十年沒見過羅水龍,孩子的模樣,依稀有些印象。不久阿卿就告訴永清,她母親在問:「目前妳身邊的人是不是水龍?叫我說實話。」一婦不嫁二夫,這是古訓,不得違背,她犯的罪,相當嚴重,會遭天打雷劈!

  「阿舅已經知道我的身分了,難道他不會告訴母親嗎?」

  「那我們怎麼辦?」

  「我跟妳母親說清楚好了。」

  住在市區並不舒服,聽到空襲警報,就得躲進防空洞。防空洞只是臨時挖的,又缺少建材,隨時會崩塌下來,躲到裡面,並不安全。但政府派出來的防空人員,執行任務又很認真,阿卿挺著肚子實在不方便,永清護著她,吃盡了苦頭。

  瓊婆對於空襲警報特別感興趣。一次又一次的空襲警報對她的記憶似乎有一種激發作用。有一天阿卿對永清說:「昨天我看到媽在翻閱相簿,看到一張水龍在日本的結婚照,對我說:『這是水龍。』」

  「到現在我還是很迷惑,媽第一次看到我,就說我是水龍,我懷疑她真的記不起來她兒子的長相?」

  「有可能,她患了失憶症。」

  「妳確信她患有失憶症嗎?」

  「我不曉得,有時她看起來頭腦很清楚。」

  「阿卿,這樣好了,妳跟妳母親講清楚,乾脆跟我回臺北去,用我本來的名字結婚。我是劉永清,不是羅水龍。」

  「親戚朋友都知道我嫁給羅水龍,我不能再嫁呀!」

  「誰說妳不能再嫁?羅水龍已經死了,羅家沒有理由束縛妳,何況妳在戶籍上不是他的妻子。」

  「那羅家的田產怎麼辦?現在已經過戶到媽的名下,只差那一紙遺書,難道叫我放棄嗎?」

  「放棄就放棄,我決不貪圖羅家半點田產。」

  「那我嫁給羅水龍幹嘛?」

  「如果妳只為了那麼一點點田產,就嫁給羅水龍,很不值得。我告訴妳,我劉永清是北莊首富劉阿舍的小兒子,我父親的全部遺產都是由我繼承,我阿舅李興隆是北莊銀行的董事長,其實北莊銀行的資金是劉家的,早晚會由我接棒。我相信妳跟我結婚,這一輩子不會讓妳受苦。」

  她被說得有點動心,撒嬌地投入他的懷裡。而他也感到很自傲,輕輕地梳理著她的秀髮,不再言語,兩人沉醉在恩愛之中。很久她才開口說:

  「我從小就由姑媽(瓊婆)帶大的,實在捨不得離開她,況且你也看出來,她的精神有點不正常,我不能放她一個人在這裡。」

  這又是個難題。

  永清當年想替小藝旦贖身,知道她一旦進入劉家,將會有家庭糾,但阿卿是名門閨秀,應該部會有問題。然而永清怎麼說,阿卿就是不肯答應。永清說:「但我不能一輩子假冒羅水龍,我有我的人格和自尊,況且在這個地方,知道我不是羅水龍的人也越來越多,總有一天我瞞不過,真相被揭露出來。」

  「不會的,水龍,」親故意叫她水龍,「我不希望你變成永清。我會努力讓媽相信你是她兒子。」

  永清的疑慮不久真的到來了。本來他每天擔驚受怕的是空襲警報,一聽到空襲警報,他就趕快帶著瓊婆和阿卿躲進防空洞。然而有一天他卻整天都聽不到空襲警報,雖然他不必那麼緊張,但心總是吊著放不下來。奇怪,整個晚上也沒什麼動靜,西門附近,靜得像死城一樣。可是到了第二天一早,他就聽到外面鑼鼓喧天,踏出門口,看到街上聚滿了許多人,興高采烈地大呼小叫。有人喊著日本投降了,臺灣回歸祖國了,但他不僅不敢相信這個消息,而且他也搞不清楚什麼是祖國?總之,他並不覺得有什麼好高興的,眼前只是一片迷亂。

  

2

 

  從中國來接收的人員開始進駐臺南,霸佔了日本大官的公署,放縱老百姓搶奪日本人住的宿舍。許多平時安分守己的人,這時也變得很瘋狂,不曉得從哪裡借來的膽,提著武士刀,在西門附近為非作歹。有一段時期,治安很壞,從四腳仔打到三腳仔,接下來連兩腳仔也打,這些人認為他們替天行道,正是報仇洩恨的最好時機。有一天永清和阿卿路過赤崁樓,就看到一個人躺在路中央,身體縮成一團,抱著頭,任人用腳踢。

  「你們打錯人了,我是正港的臺灣人!」被打的人慘叫著,沒用,照打不誤。本來永清想要過去勸阻,卻被阿卿給拉住了。他們回到家,一進門,看到王仔頭坐在客廳和瓊婆在談話。阿卿恭敬地說:「阿舅,這麼老遠跑來這裡有什麼事嗎?」

  「我來看你們呀!」

  「小妹怎麼沒跟著來?」

  「這種時候,女孩子最好少出門,路上壞人太多,危險。」

  「最近生意好嗎?」永清插嘴說。

  「非常不好,幹我這一行的都快餓死了,沒有人會上門來。」

  新政府放任暴民搶奪,正式房地產沒有人買賣,代書只好閒著。

  「阿舅,如果代書這一行不能幹,看你要做什麼事可以叫水龍幫忙,」阿卿對王仔頭說。

  「除了代書,我還能幹什麼?」

  「阿舅,我們在臺南親戚很多,有什麼困難儘管說,大家可以互相幫忙渡過這個艱困的日子。」

  永清早就給了王仔頭不少錢,封口,相信他不會在瓊婆面前洩他的底,大家高高興興地談著目前的局勢,吃過了晚餐後,永清親自送王仔頭走了一段路,去搭往善化的公車。

  然而奇怪的事接二連三地發生了。幾天之後,阿卿的父親特地來西門找永清,劈頭就問:「你是水龍嗎?」

  阿卿聽到她父親不顧情面地問永清,趕快把瓊婆支開。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要以為我是白癡!」

  「阿爸,你在說什麼呀?」

  永清心裡明白,紙包不住火,阿卿的母親早就知道他不是羅水龍,難道她父親就會不知道嗎?

  「你這個惡棍,竟敢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阿卿的父親罵永清。

  永清陪著笑臉說:「阿爸,聽我說。」

  「你就靠那支拐弄仔嘴騙阿卿,現在又要來這裡騙我,我才不聽呢!」

  「阿爸,請坐下來,好好談一談,我去弄點酒菜給你吃。」

  阿卿知道她父親嗜酒如命,幌頭仔米酒喝下去,爽了,有話好說。真如阿卿所料,幌頭仔米酒和土豆一盤,足足有餘,他父親的怒氣全消了,永清才低聲下氣地說:「爸,我不是惡棍,也不是騙子。我是北莊首富劉阿舍的兒子,你聽過劉阿舍這個人的名字嗎?」

  「我怎麼沒聽過,我在大稻埕開木材行的時候,木材是向他買的,我見過他,不過我跟總管李興隆比較熟,李興隆後來當了北莊街的街長。」

  天下事真巧,既然他老爸,他阿舅這麼有名,正好可以利用他們的名氣說服阿卿的父親,他說:「爸,我沒騙你,不信,我帶你去見我阿舅李興隆。」

  「騙鬼,劉阿舍早就死了,怎麼可能生你這個孩子。」

    「那麼找我阿舅李興隆,他人還在,你們見面就可以證實我沒有騙你。」

  阿卿的父親仔細看著永清,醉眼惺忪,忽然開口說:「嗯!是有點像。」

  「阿爸,我是羅水龍最好的朋友,生前他拜託我照顧阿卿。」

  「你倒很會掰,水龍才從日本回來沒幾天,他怎麼會有從北部來的朋友?難道你們前世就認識了嗎?」

    「可以這樣說,我們是前世的兄弟。」

  「阿爸,他是水龍投胎的,」阿卿說。

    「你們兩個越說越離譜了,」阿卿的父親並非酒空,精得很,他是裝傻,讓他們去表演。

  「俗語說:『不是冤家不聚頭,』你們做的孽,不要賴在我身上,這個業障,不曉得要輪迴幾世才能了的。」

    「七世,」阿清輕聲地說,

    這是阿卿說的,她的父親可能也醉了,聽一聽不在追究,才子佳人能夠享有七是姻緣也是好事,他對永清的態度變得非常和善。永清覺得大概不會有事了,便誇口說:「阿爸,等我回北莊,我會請人正式來向你提親,會給你一大筆聘金。」

  阿卿的父親不置可否,繼續他的喝酒,永清也繼續說,「我是劉阿舍遺產唯一的繼承人,」對這個愛喝酒的人來說,聽了也是白聽,他並不心動,顯然他一心一意還是在乎羅家的財產。

  「你不是跟王仔頭說過嗎?要叫阿瓊立遺囑把田產轉給阿卿。」

  永清慚愧地說:「阿爸,到現在還沒辦成。」

  「問題出在誰那邊?」阿卿的父親問。

  「阿母是同意了,轉讓書也寫好了,卻遇到空襲,地籍課不曉得疏散到哪裡去了,找不到。現在中國接收人員來了,要去辦理,可是要紅包。」

  「要紅包是犯法的,要抓去關的。」

  阿卿的父親喝酒喝得醉醺醺的,借了他們的房間睡,等酒醒了之後,便自動離去了。

  晚上阿卿對永清說,她會嫁給羅水龍是她父親的計謀,目的是要她繼承羅家的田產。

  本來羅家的田地是由羅家的大伯父負責收租,可是不是短收,就是欠收。瓊婆經常拿不到錢,後來由她父親出面打官司,才取回了收租的權利。

  「到底這些田地是屬於誰的?」

  「我不清楚。」

  「我要知道的是田地的所有權狀是誰的名字。」

  「是在我姑丈的名下,然而問題出在他人死了,到底由誰來繼承。」

  「當然是羅水龍。」

  「根本沒有羅水龍這個人。」

  「這怎麼說?」

  「羅水龍已經死了。」

  「不是沒有人知道嗎?」

  「水龍用的是日本名字,可是他回來的時候沒有去報戶口,還是有人知道,立刻把他調去當軍醫,據說是他大伯通風報信的,他搞的鬼。」

  「大伯真是神通廣大!」

  永清馬上聯想到他自己的情況,由於他有一個當街長的阿舅,北莊人都認為他不必當兵是有人保護。阿卿所說的羅水龍被調去當軍醫一事,可能跟他堂哥有關,好像不是憑空亂說的。

  「大家就是為了這些田產,爭得感情都弄壞了。我姑媽怕水龍一死,大伯又來吵鬧,叫我趕快生一個姓羅的子孫,來杜絕大伯那幫人的嘴,我只好向你求救。」

  「那麼,我不是羅水龍,妳姑媽老早就知道啦?」

  「我想她不知道,她有失憶症,最近神智又很不清楚。」

  「羅水龍死了,大伯知不知道?」

  「他有一個在郡役所做事的兒子,一定會知道的,不過你一出現,把他搞迷糊了。」

  現在從南洋遣送回來的戰俘越來越多,當年送回來的死亡名單可能有誤,羅水龍死裡逃生,不無可能。

  「難怪他們到現在還沒有動作。」

  「社會那麼亂,他們早晚會來鬧事的。」

  臥房的門是用一塊白布簾遮住,永清發現外面有人在偷聽。

  第二天他看到瓊婆的神情很奇怪,老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令他很惶恐,難道他的身分被她識破了嗎?果然過了幾天,大伯父和幾個堂兄都來了。

  「我們是來討個公道,羅家祖先留下來的田地,不能由你們這一房人獨吞。」

  「這些田是我父親買的,跟祖先無關,」永清說得很硬。

  「怎麼跟祖先無關,不然,為什麼田租是由我來收?」大伯父說。

  「你是在欺負我母親,打官司,你們輸了,收租的權利才會歸還給我們,」永清改用日語,讓大伯父聽得一頭霧水。幾個堂兄的日語也不見得靈光,爭論起來,顯然不是對手,他們便罵起臺語的三字經來。

  永清是不說髒話的,仍然溫和地應對,最後大伯父一家人只好摸摸鼻子走了。

  這一波才結束,另一波又起。瓊婆忽然說:「你根本不是羅水龍!我早就知道了。」

  阿卿趕快把她婆婆推進裡面,永清被這一指認,感到非常震驚。門口又出現了幾個拿著木棍的暴徒,他意識到這些人是來找碴的,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三、兩步就跳到往後廳的通道口。幾個人衝進屋子,背後有一個人大聲地喊著:「他就是松田勝雄,四腳的,打死他。」

  永清瞥見大伯父和幾個堂兄站在街上指揮,知道這些人是他們叫來的。他立刻退到後廳,為了保護瓊婆和阿卿,順手抓起一隻高腳圓板凳,守在通道口。通道很窄,木棍無法揮使,他就把第一個衝過來的人擊倒在地上。第二個暴徒太過急躁,沒看清狀況又衝過來,被躺在地面上的人絆倒了,他狠很地補他一擊,只聽到哀聲慘叫,起不來了。其他的人,只站在前廳叫罵,沒人敢再衝過來。

  「阿卿,趕快帶媽逃走,」永清說。

  「我不用逃,外廳的人是我叫來的,」瓊婆對阿卿說,「過去抱住他,不要被他逃走。他是個騙子,騙我他是我兒子,沾污了我媳婦的清白,還想霸佔我羅家的財產,快把他抓起來,我要剝他的皮。」

  瓊婆想要衝過來抓他,被阿卿抱住了。

  「永清快逃!」

  阿卿和瓊婆站在飯桌後面,永清逃到後庭,利用高腳圓板凳墊腳,一下子翻過牆,不敢躲進隔壁的住家,連翻了幾道牆,幸好最後有一家收留了他。

  永清躲到天黑,那家主人才帶他從後面的防火巷逃跑,幫他買了一張火車票,離開了這個恐怖的地方。

 

 

3

 

  回到了臺北已經是隔天清晨了,永清走出了火車站,第一眼看到的是滿目瘡痍,前面的廣場被炸彈炸了兩個大坑洞,積水,耀眼的陽光照在水面上,閃爍著粼粼的波光。街道行人稀少,看不到有車輛行駛,他走到公車站,公車居然不發車!

  要回北莊,只能用走的。

  永清經過北門的時候,看到鐵路旁邊有幾個日本人在擺地攤,出售一些家用器具、古董,甚至小孩的玩具。每個人坐在地上,不敢出聲,無助地望著過路的人。以前永清還在唸書的時候,不曾看過日本人有這樣可憐過。

  走過了石橋仔頭,再過去就是第一劇場了。看電影的人還是很多,巨大的看板上,畫著一個男人揹著一個女人,這大概是愛情片吧!他沒有心情,也沒有多餘的錢去看電影,就落魄地走了過去,到了永樂國小和太平國小附近,看到街道上有很多小學生排著隊,手拿著青天白日滿地紅的國旗,嘴裡唱著他聽不懂的歌,魚貫地向北門那個方向遊行過去。

  記得他在火車上的時候,就聽到有人說:「臺灣人出頭天了,」看起來是真的,但他卻感覺不到歡樂的氣氛。

  再走過去就是臺北橋頭,有一個公車車站,今天也是不發車,他只好走過橋;走到橋中央,又看到的車道被炸了一個大洞,難怪交通中斷了。到了三重埔這邊,剛好有一部卡車要開往桃園,司機正在招攬客人,他便爬了上去,等候開車。

這次他從臺南逃回臺北,途中也遇到一次驚險的事件,火車被攔劫而突然停了下來,車廂裡闖進了好幾個手持棍棒的人,見到旅客便問:「你是哪裡人?」

  「我是臺灣人,」永清回答。

  問話的人以為他是日本人,一把抓住他的胸口領子,把他揪出來揍,其他好幾個人都圍攏過來,幸好坐在旁邊的一位旅客用客家話說:「先生,剛才這位先生說的是河洛話,他是臺灣人。」

  那個問話的人鬆開手,居然還向永清道歉。

  後來火車又開動了,那位旅客用日語說:「其實我才是日本人。」

  臺灣人被日本人欺壓,積怨很深,一時爆發出來,但中國人來了,卻無意化解這種仇恨,放任暴徒肆虐,把社會秩序弄得一團糟。

  離開了北莊才不過幾個月,環境變得很凌亂,商店的門還關著,派出所的招牌被拆了下來,丟棄在路旁,而窗玻璃也被砸得沒有一塊完好的。經過大廟口的廣場,攤販和流動菜販還是那些人,卻沒有一個人向他打招呼。

  戰爭結束了,故鄉變得很陌生,看起來沒有人認識他了,連帶他過去的一些醜聞也一併被人遺忘了。新的時代有新的新貴,劉家在北莊的地位,似乎已經被人取代了。

  

寒波澹澹起 白鳥悠悠下-----從前的事總是荒唐無稽,我怎麼說,你都不會相信-----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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