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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境改變
1
燕玲看到倩蓮阿姨竟然淪落到這個地步,難免有所警惕,她下定決心不能再去別墅跟年輕人廝混。
夏天臺北市區非常悶熱,待在家裡似乎是一種懲罰。她打電話約欣君出來兜風,但欣君不肯陪。
自
最近欣君又遇到劉叔思念倩蓮阿姨,他透過各種管道,打聽到髮妻的下落,竟然有辦法召倩蓮阿姨到旅館,只能夜宿,第二天一早她就離開了,但只有那麼一次,以後再也召不到了。因為應召站的負責人知道她是去會見她丈夫,不敢放人出來做生意。
而劉叔經常一個人躲在以前他跟倩蓮阿姨專用的房間臥房裡面,跪在她們一起睡過的床前,閉眼思過;欣君看了心很疼,勸他不要過於思念,卻惹他生氣,欣君受到他的影響,當然心情也很不好。
燕玲約不到欣君,只好自己開車出去外面逛馬路。
臺北市區實在沒有什麼地方好逛的,幾條街經常塞滿車子,不好開,只有塞車的份。她跑去百貨公司,猛買東西,帶回家把家裡的空間塞得滿滿的,用不完,又不好丟掉,變成了垃圾,買東西對她來說,已經失去了需求的慾望。
有一天她去逛百貨公司,從櫥窗看到一套進口西裝,就買了下來準備送給年輕人,然後再到地下室買些蔬菜魚肉,便開車上山去別墅。
這幾天,她妄想要跟年輕人斷絕關係,就是斷不了,她把自己折磨得痛苦萬分,最後還是上山。她走進臥房,看到年輕人還在睡,換了衣服,便上床躺在他的身邊,抱著他,這一動作,把他弄醒了,兩人就做起事來,做完了就睡,一睡就睡到傍晚才起床。
她到廚房煮東西,準備讓他吃了之後,自己好回家侍候老公。
年輕人默默地坐在餐桌旁邊看她炒菜,突然對她說:「我找到工作了。」
她轉過身來問他:「你找到了什麼工作?」
「夜班的工作。」
不管什麼工作,只要是上夜班,她就放心了,這樣她就不必改變找他求歡的時間表,生活起居也可以照常。
她繼續炒菜,把菜鏟到盤子裡,端到餐桌上,然後再問他一次:「你說要上夜班?」
「是啊!時間差不多了,我吃完了就走。」
她幫他盛了一碗白飯,放在他面前,擺好了碗筷,坐下來,看他吃東西。
「慢慢吃,等一會兒我用車載你去。」
「不要麻煩,我自己坐公車去就好了。」
這表示他上班的地方是在臺北市區內,送他去上班再回家去,時間綽綽有餘,但他堅持不坐她的車,她不能勉強他。
「那麼我載你下山坐公車總可以吧!」
他並不堅持不坐她的車,只不讓她載他去工作的地方。
「妳自己不吃點東西嗎?」他問她說。
「我不餓。」
其實她不能吃,不然回家跟老公吃飯,就吃不下了。
年輕人不客氣地把菜通通吃光了。
「去洗個澡,準備上班去吧!」
「還早呢!」
「不管早不早,還是去洗個澡,我也去洗。」
他們走進浴室,她幫他脫去衣服,幫他從頭到腳塗抹沐浴乳,像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任她擺佈。她用手去碰他的小傢伙,問他:「你女朋友會不會想你?」
他笑了起來,她怎麼會問他這個笨問題,他答道:「我們好久不在一起了,我怎麼知道她會不會想我?」
「好久不在一起才會想念你,那麼我問你,你會不會想念她?」
年輕人臉上露出了憨笑,伸手去撩她的裙子,把手伸進去裙子裡面拉她的內褲。
「我以為妳不會再上山了,」他說著把她的內褲拉了下來,手法乾淨俐落,一點不像生手。
「你知道我是有夫之婦,」她說。
「我知道,」他用手去撫摸她的敏感部位,「我問妳,妳愛不愛妳老公?」
「你問我這個問題幹什麼?」
「妳不是也同樣問我這個問題嗎?」
「這樣打平了,不必再問了,」她說。
兩人都笑了。
他們互相挑逗著,她也被他弄得興奮起來,過了一會兒,她義正詞嚴地問他:「我想知道你愛不愛我。」
「我當然愛妳囉!」
「真的?」
「怎麼會假呢!」
「你有女朋友還會愛我啊?我不相信!」
「怎麼不相信!那麼我問妳,妳愛不愛妳老公?」
「我愛他,但不是你們說的那種愛,我尊敬他!因為他地位崇高。」
「我不懂,愛就是愛,還有區別?妳說的愛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跟我先生是相敬如賓。」
「是的,相敬如冰,冷冰冰的冰,那很慘!」
「不要亂解釋,事實上,我們很恩愛。」
「那妳還跑到外面找我。」
「是你自己來的,不要賴在我身上。」
「我喜歡妳,第一次看到妳就愛上妳。」
「我也愛上你,沒有看到你就一直想,對我們在一起這件事我是很認真的,也許你太年輕了,入世不深,知道的事情不多,我可不是泛泛之輩,我先生可是董事長,你有眼不識泰山。」
「妳先生是董事長那又怎麼樣?我又不認識他,他也不是我的老闆,管不了我,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不是因為我跟妳有關係,不然我才不管他是誰。」
「聽你這樣說,現在你知道他是誰了吧!我告訴你,他確實很有名,在商場是無人不知的大人物,他喊水會堅凍哦!」
「話雖這麼說,可是他老婆管不住,有名有什麼屁用。」
「你說話留一點口德,人家老婆被你玩了,你還消遣人家。」
「好玩嘛!打情罵俏,這樣才有情調,好了,多說無益,站起來,讓我來。」
他們做完了,把黏液沖洗乾淨,便坐進浴缸裡面,她又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大堆話,讓他聽得一楞一楞。
她突然問,「你有沒有跟你女朋友做過愛?」
「她才高中生,我跟她做什麼愛?」
顯然他是撒謊。
她說:「高中生照樣可以做愛啊!我看你做愛的手法很老練,我不相信,你跟我做愛是第一次!」
年輕人不答,過了一會兒才說:「妳說妳愛妳老公,還跑來這裡找我,不就是要我跟妳做這種事嗎?」
「你說得好,我才幾天沒見到你就心煩慮亂,不知道怎麼過日子。你呢?你會不會這樣?」
「我也一樣啊!妳想我,當然我也想妳,不然怎麼叫戀愛!」
「我告訴你,很久以前,那時我還在唸大學,就偷吃禁果,懷了孕,被我老爸逼著去墮胎。」
「我想妳一定很傷心。」
「如果我保住了那個胎兒,現在差不多是你這個年紀了,一定長得跟你一樣健壯高挺。」
年輕人沉默了很久,找不到適當的話說。過了一會兒,趁她不注意,把她抱了起來接吻,吻到她喘不過氣來。她掙扎著,想把他推開,卻推不開,用拳頭搥他,才掙扎開來。
年輕人挑逗女人頗有一套,現在她才發現他不是她當初看到的那樣子的人,但已經來不及了,愛上他,不想甩開他,可能要甩也甩不掉。
年輕人看她生氣,便對她說:「我幫妳生個孩子。」
「你能嗎?」她很疑惑地問道。
他肯定地說:「絕對有把握。」
他又摸她的乳房。
「規矩一點,不要毛手毛腳。」
「我喜歡摸奶,」他嬉皮笑臉地說,繼續摸。
「你像小孩,還那麼調皮。」
「我吃奶吃到八歲。」
「不害臊。」
「有一天隔壁的阿姨笑著對我說:『你幾歲了還在吃奶,我女兒可不嫁給你哦!』」
「你說的那個阿姨是不是你女朋友的媽媽?」
「是啊!她是我母親的閨密,很疼我。我母親就對我說:『不要吃奶了,好不好?』我說:『好,』從此我就斷奶了。」
「一個八歲的大男孩還在吃奶,確實很難為情,你女朋友還會要你嗎?」
「女朋友
要不要我,我根本不在乎,他說得很瀟灑,燕玲不相信,她說:
「你很不乖!」
「我就是不乖,妳才會喜歡,」他說話很有技巧,更加深她對他的觀感,他認為他對她的愛不真實。
她捏他的嘴巴兩旁的臉皮,說:「我不得不服了你。」
浴缸太小,容納不下兩人並坐,一個坐這邊,一個坐那邊,相對坐著。
「妳該回去了,再晚一點,你老公回到家看不到妳,會來這裡找妳,那妳就被他抓到姦了,捉姦捉在床是鐵證,他要告我,我法辯解。」
「他要找就來找吧!只要她找得到地方,如果他找到我們,那更好,讓他看到我們在這裡做他不想看到的事情,氣氣他。」
「妳真壞!」
她站了起來,離開了浴室,拿出新買的衣服給他穿。
她說:「你看起來很帥!來!擺個姿勢給我看看。」
他秀完了,便把新衣服脫下來。
「不要脫,就這樣穿去上班。」
「不行,我第一天上班就穿西裝,人家會說,你家那麼有錢,幹嘛來上班?」
「買都買了,不穿可惜!」
他還是把西裝脫下來,但她要他再穿上。
「沒有時間了,」他不想為了這件事跟她爭執,他要走,她不得不跟他一起走。
2
每天,燕玲白天都去別墅找年輕人,待到明咸快要下班了才趕回家。她時間算得很準,把生活安排得井然有序,別人看不出來,她生活起居有什麼異樣。
夏天過去了,暑氣漸漸地消褪了,秋天終於帶來了涼意。颱風過後,雨水很多,天氣變得非常寒冷。燕玲經常感到身體不適,開車頭暈,吃東西想吐,算一算經期,知道有喜了。本來有喜是件好事,求神拜佛祈求的事,終於靈驗了,但她反而憂心忡忡。她犯了姦,紙包不住火,孩子是誰的,生出來就見分曉。她懷孕的事,不敢對丈夫說,也不敢對年輕人說,只把這件事憋在心裡,憋得很難過。
燕玲知道明咸非常敏感,對任何事情都明察秋毫,一點點細微的徵兆,他就看出破綻,她怕被他察覺到有異,逼問出犯姦,到了那個時候,她不知如何是好?如果明咸要處置她,她也無話可說,只好走上被遺棄的這條路。她反覆思索了很久,年輕人挑不起社會對他的譴責,更不用說,他根本養不起她。然而她的這種擔憂,她不敢告訴他,怕他畏罪偷偷地溜走。
燕玲深深愛上了年輕人,看到年輕人心花都開了,雖然她的青春不再,但她精力仍然很旺盛。她跟年輕人在一起的時候,年輕人能做的事,她也能做,誰比誰強,難說。
有一陣子燕玲待在家裡,看到丈夫就討厭,想離家上山去找年輕人,可是她丈夫老盯著她盯得很緊,走不掉,更加令她討厭他,動不動就發脾氣。
有一天燕玲忍不住上山了,她走進去屋子裡面,正好年輕人還未上班,兩人見面,二話不說,立刻上床,搞得天翻地覆,最後癱在床上,睡了,醒來,就得下山回家。
之後,燕玲每天到別墅,跟年輕人做愛,下山回到家,又得跟丈夫行房事,蠟燭兩頭燒,體力消耗得很厲害,她裝著若無其事。
雖然如此,她心裡還是有點擔心,萬一她受孕生下來的孩子不是明咸的種,那她怎辦?
她不用取悅年輕人,而是年輕人取悅她;她對待丈夫就得倒過來,落差很大,可是她還是得面對。
有一天她上山,她走進別墅,看到年輕人穿著那套新西裝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顯得很疲倦。
她關心地問他說:「你怎麼不回臥房睡?」
「我剛從外面回來,坐在這裡等妳來。」
「那麼上床吧!」
「我不想睡。」
年輕人仍然坐著不動,燕玲只好坐到他的旁邊,但他不像以往那樣立刻把她抱在懷裡摸奶。
燕玲想,是不是他穿著西裝怕弄皺?所以她只依偎著他,不敢親密,就這樣靜靜地坐了久,年輕人才開口說:「我不能為了工作,一輩子當夜貓子。」
「那你打算做什麼?」
「我想找一份白天的工作。」
燕玲不希望他白天工作;他白天工作,她晚上不能來;叫他考慮一下。
「我想回家一趟,」他說。
「那麼就回去吧!」她說,捨不得也只好讓他離開一陣子。她搞不懂他要換工作,為什麼還要回家一趟,幹什麼?
「好吧!想回去,就回去吧!他不回來,我再找別人。」
不過她還是希望他會回來。如果他要換工作,不希望他找白天的工作,不然她得重新安排生活。
燕玲答應年輕人回去一趟。
年輕人喜出望外,他說:「就走啦!」
燕玲看年輕人急著要走,覺得很奇怪,便問他說:「你家裡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我只想回去看看。」
「你不是回去看你女朋友吧!」
「妳吃醋嗎?」他說。
「吃什麼醋,難道你回去是要跟你女朋友結婚?」
「我有了妳,幹嘛還跟她結婚?」
「那麼你馬上動身,早去早回,不要停留太久。」
「我知道妳會擔心。」
燕玲本來想告訴年輕人她懷孕了,整天躺在床上,什麼事都不想做,只想跟他在一起,卻不敢說。他要出門了,不能說她懷孕了,怕說了他不想回來,這一點,她得小心。
年輕人回到臥房,換下便服,又出來,對燕玲說:「我去後花園修剪一下玫瑰,玫瑰枝葉長到小徑上面來了,走路不小心會被刺到。」
「你去花園整理,我來煮飯。」
幾天沒來別墅,廚房很亂,她先動手整理,才準備做飯,卻聽到他在浴室沖洗身體的聲音。她探出頭,看到他赤著身,皮膚被太陽曬得呈灰銅色,相當誘人,她立刻轉回頭,開始認真炒菜。
吃飯的時候,她問道:「你這次回去會不會去看你女朋友?」她一次又一次問同一個問題,問到他有點煩。
「我女朋友就住我家隔壁,回去一定會見到她,不過這次我回去不是為了她,還有其他的事。」
「難道你還有別的女朋友嗎?」
「妳怎麼三句不離我的女朋友?我有那麼多女孩子愛我嗎?」
「你很有女人緣,你不知道嗎?」
「我怎麼會知道,如果我知道有很多女孩子愛我,那是自我陶醉,自戀。」
「你不是說,妳女朋友懷了你的孩子,想要回去看看孩子是不是你的?」
「我那裡說過這樣的事?」
「好啦!你沒有說就算我說的。我問你,你女朋友懷的孩子,你相信一定是你的嗎?」
「她根本沒有懷孕,你問我這個問題,我怎麼回答?」
「就算她懷孕好了。」
「妳真扯,假設的問題我不回答。」
「你是政客啊!隨便說說會怎麼樣?」
「假定她懷孕,孩子在她肚子裡,我看不見,除非她把孩子生下來,我才能說。」
「生下來,你就能確定孩子是你生的嗎?」
「如果是妳懷孕,我百分之百確定是我的。」
「你真有自信!」
「你看,你承認你女朋友懷孕了,不是我說的了。」
「妳真會套話。」
「我確定你跟你女朋友早就來過,騙不了我,她有沒有懷孕,對我並不重要,那是你的事。」
「隨便啦!妳高興怎說就怎麼說,我來北部很久了,如果她懷孕,那不會是我的孩子。」
「你女朋友會去找別人嗎?」
「我不知道,但我說,我不在她身邊,她會做什麼事,我管不了她。」
燕玲自己喜歡外遇,硬說人家也會外遇,她自知不應該信口雌黃,誣衊他女朋友,她不能再問了,再問,觸到他的痛處,會很麻煩。
年輕人說:「我女朋友很獨立,她不一定非跟我不可,我離開她那麼久了。她是籃球校隊,領隊是她老師,體格很帥,經常帶隊去外縣市比賽,一比賽就是好幾天,住旅館,妳不是聽過很多這類八卦新聞嗎?我管不著。」
「你說她老師是男的?」
「當然是男的,我才會這樣說。很多學生說這個男老師喜歡找高個子的女生睡覺。」
「你太多疑了,學校有校規,老師不會對學生做這種事的。你女朋友幾年級了?」
「高三了。」
「這個暑假過了就要畢業?」
「我不曉得。」
「你怎麼不曉得,你來臺北才半年多,算一算就知道了。」
「妳在考我算術?我告訴妳,她不愛唸書,搞不好又留級了。」
「她到底留級過幾次?」
「不好說。」
燕玲覺得年輕人答得很曖昧,沒有再追問下去。
「那你這次回去,該不會去向她求婚吧?」
「我還沒有打算。」
「那她懷孕呢?」
燕玲說的是她自己,向年輕人暗示懷孕是她,不是他女朋友。
他沒有聽懂。
「還早呢!」
「孩子都快生出來了,你還不想辦法。」
「生就讓她生吧!說實話,她不一定會嫁給我。」
燕玲站了起來,把桌上的碗碟收拾到水槽,旋開水龍頭,一邊沖洗,一邊想,她想著:「男女未結婚就懷有孩子,男方不必負責,而女方卻要承受很大的壓力,很不公平。」她慢慢地把碗碟上面的殘渣用水沖洗掉,忽然想到她是有夫之婦,有了孽種,不曉得能不能像碗碟上的油污,用洗潔精沖乾淨。
她把碗碟擺進櫥櫃裡,回過頭來看他,他已經不在廚房了。
她忙完了之後,便走進臥房,也沒有看到他在床上,便回到客廳,看他竟然躺在長沙發上睡著了。
她坐到他旁邊,想起當年她跟左秘書所懷的孩子,如果沒有墮胎的話,孩子現在就是年輕人這個年齡,她心中忽然湧起一股喪子的傷痛,使她不能自己。
燕玲決定不等年輕人醒來就離開了,她站起來,沒有告別就走出屋外,上了車卻拿不定主意是否即刻離去?猶豫了很久才下定決心,把車子開走了。
回家途中,她又開始後悔起來,好幾天的掙扎終於克服了才上山,見到年輕人,沒跟他相親,就匆匆地離去,想到她這樣離去,又要好幾天他才會過來,不知道下次她再上山,他會不會還在那裡等她?
她懷了他的孩子,自我陶醉一番,「如果他知道我懷了他的孩子,應該捨不得離開我吧!我很愛他,沒有他,我會死的,不曉得他知不知道?」
她又哭了。
3
年輕人回去南部後,燕玲上山在別墅就無法久留,見不到他,心裡很空虛,到臥房看了一下,連床也懶得躺一下,便開車下山了。
她又在市區裡亂繞,等她心神定下來才想到,與其這樣茫無目的地打轉,還不如找個人聊聊,找誰呢?除了欣君之外,沒有別人了,於是決定把車子開上九畹町。
開門的是欣君的小兒子。
「阿姨,好久不見了,媽不在家,要不要進來坐坐?」
「媽什麼時候會回來?」
「我不曉得呢!」
燕玲站在門外,看到這個可愛的孩子長得很高,幾年前見到他還很小,現在已經變成小大人了;看他待人親切有禮,很令人疼愛。當他說話的時候,從背後鑽出一個小妹妹,大約三、四歲,一雙烏黑的眼睛直瞪瞪地望著她。
欣君最小的兒子教這個小妹妹叫「阿姨。」
「阿姨,」小女孩說。
「她是誰的女兒?」
「是我妹妹。」
燕玲好奇地看著這個小妹妹,一點都不像欣君,正詫異間,聽到小妹妹說:「阿姨,媽媽不在家。」
燕玲被那稚嫩天真的話語,打動了心,喚醒了她心裡埋藏很久的母愛,想抱她,但小妹妹
燕玲離開了九畹町,又回到山上的別墅。仍然看不到年輕人,她就躺在床上等待他出現。她在床上翻來覆去,想到將來孩子生出後的認知問題,頭很痛。以前她有一種想法,她跟年輕人只是萍水相逢,歡樂一場,很快就各走各的路,她為什麼不能把他看成男妓,花錢了事,何必牽腸掛肚,想念他。
燕玲有點後悔,如果她仍遵守著對倩蓮阿姨的允諾,做個好妻子,懷了孕,就可以挺著大肚子到處炫耀。現在不行了,她懷的是年輕人的孩子,不是董事長的孩子,也許人家不會知道,就是因為也許,所以也許會有人知道,更令她感到愧疚,羞於見人!
倩蓮阿姨生了別人的孩子,還是心安理得,可能劉叔心胸廣闊,宰相肚裡能撐船,可是明咸並沒有那種肚量,她很清楚,也很害怕。
她確實懷孕了,不是喜事,反而變成了禍根,她擔心受怕,更害怕人家發現她是越軌受孕的。
她有了這個孩子,坐立不安,內心還是有滿足感。她發誓一定要把小生命保留下來,決不讓任何人扼殺他。
燕玲每天都會上山,希望年輕人早一點回來。她想告訴他,她懷孕了,懷的是他的孩子,讓他高興,跟他共享作為人母,作為人父的喜悅。可是她現在在別墅,卻看不到他。
待了一會兒,待不下去,又開車下山了。
市區的繁囂,使得她心情煩躁起來。明咸想要跟她親密一下,她勉強屈從,但覺得很不舒服。
有一天欣君從南部玩了一趟回來,打電話給燕玲,問她能不能過來她家,跟她聊聊。燕玲表示歡迎,高興地說:「現在就來呀!我在家裡等妳。」
不久欣君來了,一進門便提高嗓門說:「燕玲,我勸妳不要老待在家裡,應該出去走走。這次我去南部玩得很開心,可惜妳沒有跟我去。」
「我怎麼可能陪妳去,我不能放明咸一個人在家啊!」
「妳還管那麼多,男人有男人的天下,不必擔心他有沒有人照顧。」
「劉叔太寵妳了,我看妳一點都不關心他,他不會抱怨嗎?」
「我只是花瓶,擺著好看而已,隨時可以丟棄。」
「你也不要太妄自菲薄了。我問妳,那天我去九畹町找妳,是妳小兒子出來開門,我看到還有一個小妹妹差不多兩、三歲,是你生的嗎?」
「不是我生的,我生了三個兒子已經夠累了,才不會那麼傻,再生一個女兒來夯柙(臺語自討苦吃)。」
「那麼小女孩是誰生的?」
「還用問嗎?當然是永清生的。」
燕玲不再問了,想把欣君趕走,怕欣君眼尖,察覺到她懷孕,推說她想休息一下。
欣君是個明眼人,看她神態懶慵,心裡明白,要離開的時候,對她說:「妳沒有生病吧?」
「妳是醫生嗎?」
「我不是醫生,但我會看病。」
「看什麼病?」
「看妳有沒有懷孕!」
燕玲知道欣君已經看出她的破綻來了,笑著說:「妳開什麼玩笑?」
她們走到門口,欣君對她說:「我去南部是帶丘麗瓊去做『人工受孕』,不必找醫生,真靈,她成功了。」
「妳根本是帶她去找男人玩樂,「人工受孕」說著好聽。」
「不管怎麼說,丘麗瓊很滿意,她懷孕在家。」
燕玲覺得很噁心,罵道:「妳做了好事!」把欣君推出門外,回到臥房,躺在床上,很不舒服。她希望明咸趕快回來,有一個依靠,有丈夫在身邊,比較安心。
4
第二天早上燕玲醒來的時候覺得很睏倦,起來又躺下去。明咸起床到浴室沖洗完了之後,又回到床上,看她還是起不來,問她說:「妳身體是不是有問題,不舒服嗎?」
「沒有,只是想睡,」她說著又睡著了。
「想睡就睡吧!我去公司吃早餐,」她並沒有聽進去,又睡了,沒有反應。他在她的臉頰吻了一下又說,「今天晚上我要請員工吃飯,希望他們都帶家眷來,妳也出席。待會兒妳去美容一下,看要不要叫欣君陪你去買件新衣服?打扮漂亮一點」
「不必了,昨天我才買了三件衣服,」她勉強醒一醒,說著又睡著了。
「那就隨你了,下午五點我叫司機來接你。」
「不必麻煩,我自己開車去。」
「也好。」
明咸出門後,燕玲馬上醒來,隨後開車上山。到了別墅,看到年輕人回來了,在客廳的地板上打坐,練瑜珈。幾天不見,她積壓已久的慾火又熾烈地燃燒起來,她沒驚動他,逕自走進臥室,脫去衣服,然後去浴室放水,用放水的聲音引他進來。
看到她的時候,他並沒有顯得特別興奮,只是慢慢地把衣服一件一件脫掉,站在她面前,拿起蓮花噴水龍頭,翻開包皮清洗龜頭。
「你在秀什麼?」
「嫌它嗎?」
她叫他先躺在浴缸裡面,然後她才踏進去坐在他的身上,背對著他,讓他雙手環抱著她的腰,就這樣浸在熱水裡享受著魚水之歡。
她一直想問他:「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這幾天你見到了什麼人?你做了些什麼事?」但她不敢問,怕他以為她在調查他的行徑。
熱水使她全身舒暢起來,血液循環加快,開始有一點飄飄欲仙的感覺。
「妳會不會冷?」他問她說。
「不會。」
「該起來了。」
燕玲起來,擦乾身體,先離開浴室,走進臥房,仰躺在床上,等年輕人進來;年輕人進來了,立刻撲在她的身上,熱烈地做了起來。她的肚子還沒鼓起來,他並不知道她懷孕了,還用相當危險的動作,做到他自己先丟了才像死人趴在她身上;她覺得身體裡面好像有東西快要掉出來,怕會流產,但他不管,只管他自己達到高潮。
燕玲醒來的時候,看看時間已經是晌午,非起床不可,他要求她多躺一會兒。
「今晚你不是還要上班嗎?」她說。
「不想去,」他說。
她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臉說:「不能怠惰啊!我已經懷孕了,懷了你的孩子。」
他聽了有點驚嚇,沒回答,只把她抱得更緊。
再躺一會兒。
她看一看手錶,突然把他推開,從床上一躍而起,穿上衣服,衝出屋子,開著車趕回家。
燕玲剛踏進客廳的時候,聽到電話鈴聲響,趕快去接,正好是明咸打來的,幸好這次她料得很準,再慢一步,她就接不到他的電話了。她丈夫一向都以為她整天待在家裡,如果這次她沒有接到電話,這個謊言就很難再說了。他什麼話都沒有問,剩下沒有多少時間,她趕緊衝進浴室,把她身體殘留的餘渣沖洗乾淨,然後去美容院做了頭髮,回來,又打扮了一番。她做事一絲不茍,從容不迫,開著車,準時赴會。
貴賓都來了,劉叔看到她,特別高興,親密地拉著她的手,問長問短;欣君站在旁邊插不了嘴。
正式的餐會開始了,宴請的都是公司的高級幹部,有總經理、副總經理,以及他們的夫人,最難得的還有副董事長戴麗娥和她的特助都來了,燕玲以
「今天我們來這裡是慶功會,慶祝臺中的工程順利完成,感謝在座各位的辛勞,尤其我們的副董事長功勞最大,大家舉杯,向我們的副董事敬酒,表示謝意。」
燕玲舉杯,戴麗娥也舉杯,這是她們第一次碰面,其實她們在大學時代就認識,只是離開學校後不再連絡,彼此還是很面熟,只是在這種場合,不想相認,只禮貌上敬酒而已。
燕玲訓練有素,舉止雍容大方,餐會結束後,所有女性眷屬都離開餐廳。欣君拉著燕玲的手到一旁問道:「下午我打了幾通電話到妳家,沒有人接,妳到底跑去哪裡?」
燕玲不好說謊,支吾了老半天,還沒有找到藉口,其他夫人都圍攏過來,七嘴八舌,爭著跟她說話。
這家大飯店有餐廳、有咖啡廳和休閒廳,樓上還有旅館。正廳很大,兩側的迴廊擺有許多桌椅,可供談天之用。飯後公司的幹部都在咖啡廳裡面繼續討論正事,夫人則找個可以聊天的地方坐下來。不久有一個服務生走過來,燕玲一眼便看出是那個年輕人。她心頭狂跳,臉都紅了起來,還好迴廊光線暗淡,視線模糊,她假裝打了個哈欠,用手遮住了嘴巴,掩飾她的窘態。
雖然如此,她的一舉一動,還是逃不掉這些貴夫人的眼線。
「妳怎麼啦?
「我習慣早睡!」燕玲答得很不自然。
「董事長還在開會呢!」
「我等他。」
有人說:「他們夫婦感情很好。」
「真令人羨慕!」
「公司的員工都知道,董事長是個好丈夫,做人端正,不會吃窩邊草,」而會吃窩邊草的人是總經理。
公司的風氣並不好,上行下效,只有董事長改變不了這種歪風。
「他是兔子啊?」有人故意挑起這個話題。
俗語說:「兔子不吃窩邊草。」說意董事長是兔子,當然是諷刺他。
「不要亂說。」
「聽我老公說,老兔子喜歡吃嫩草,出事了找小兔子頂罪。」
「我不相信小兔子不吃嫩草。」
燕玲聽得出來,這些人是在說明咸,說給她聽,因為最近劉叔又把新來的小妹肚子搞大了,要明咸出面幫他處理。
燕玲坐在那裡,不管人家說什麼,她聽起來都很刺耳,想要開口說話,沒有人聽。雖然她在場,但沒有人甩她。
她是
又有人說:「今天怎麼沒有看到小秋?」
「她沒來。」
「少了她一個人就熱鬧不起來。」
「人家在家裡休息。」
「休什麼息,這種場合,她竟然不來。」
「她去南部玩,玩得太累了。」
「只是去旅遊,還會玩成這個樣子。」
「有人陪啦!」
「誰?」
「就是那個……」
燕玲看到年輕人就站在她前面,當然聽到人家在說他。
有人喊著:「喂!小黃,你在笑什麼?過來侍候
燕玲看到這個年輕人恭順地站著。這是她第一次聽到人家叫他的名字小黃,就像叫一隻狗,也許這是他的暱稱,但她聽起來就很不順耳。
燕玲想到,這群臭娘子竟然拿小黃開玩笑,把一個來臺北謀生的年輕人玩弄成這個樣子,令她很難過。
燕玲看到年輕人被人戲耍,辱罵,實在看不下去,又不敢出聲。
有人喊著:「小黃過來,難道你看到
年輕人走到她旁邊,低聲問道:「請問
燕玲緊張到不知所措,胡亂點了一份蛋糕跟一杯咖啡,勉強抬頭看他一眼,很難壓抑住心裡的激動,別人一定看得出來。
小黃表現得還很鎮定,恭敬地向燕玲行了一鞠恭。
「
小黃勉強笑著,然後一個接一個點了過去,等到每一個人點完了之後,他便迅速離開。
「這個年輕人今天看起來怪怪的,是不是看到
不過這些話並沒有引起眾議,很快她們就被別的話題吸引過去,接著七嘴八舌,亂說亂罵;燕玲無心聽她們說話,眼睛一直盯著迴廊的另一邊,希望年輕人出現;他卻沒有出現,換來另一個年紀較大的服務生,端著點心和熱飲走了過來。
「小黃呢?」欣君不高興地問道。
「他託我把茶點端過來。」
「他怎麼了?」
「他有事走了。」
有人用不堪入耳的話嘲笑欣君,說她帶小秋去南部玩,自己沒事,小秋一回到家,便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妳說的未免太誇張了,人家是害喜,不方便出門。」
「這個年輕人倒是很厲害,一鏢中的。」
「妳們不要說得那麼白,
燕玲聽了,覺得很不舒服,好像人家是在談論她。
欣君發起雌威來,大聲叫了起來,「豈有此理!叫經理來。」
「不要生氣,」有人勸她說,「叫一個更帥的服務生來就好了!」
「如果帥哥那麼容易找,我們何必找他,」欣君悻悻然地說,「真不給面子,」。
「大概看到
「那麼叫別人來吧!」有人提議說。
「算了,今天不要鬧了,
終於大家安靜下來,開始品嚐點心,燕玲勉強聽著欣君說話,出盡風頭,心裡有點嫉妒,或者說,心裡有點醋味。
燕玲坐了一會兒,跟大家說,她不習慣晚睡,想先回家休息。
有一位夫人也想走,搭她便車。
在回家的路上,燕玲天真地問這位夫人說:「什麼叫做坐檯子?」
這位夫人年紀大了一點,見識也多,覺得燕玲還很嫩,便笑著對她說:「坐檯子就是陪客的意思。」
「男人陪客?」燕玲驚訝地問道。
這位夫人說:「以前是男人上酒家,現在換成女人上牛肉場。」
燕玲沒有再問下去,位夫人又說:「
燕玲認為那群人,物以類聚,被欣君帶壞了,現在看起來,並不是每個人都這樣,坐在她身邊的這位夫人就不一樣,是一位賢妻良母型的婦人。
「她們提到小秋,小秋是誰?」
「小秋從都黎波邊來的一位副總的妻子,我跟她不熟,聽說生活很放蕩,跟總經理夫人很投合,聽說她為了生孩子,找那個年輕人,……」
燕玲聽不下去,心思很亂,
她又下山去火車站,趕到的時候,南下最後一班火車已經開走了,車站裡的旅客很少,她失望地開著車回家。
家裡沒有人,她把手提包往客廳的沙發一丟,就衝到臥房,和衣趴在床上,哭了又哭,只聽到鐘擺的滴答聲,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醒來的時候,明咸睡在她身邊。她忽然很想抱他,翻過身去把腳壓在他身上,但他一點反應都沒有,他睡得太沉了。
燕玲又想起那個年輕人,他們在一起那麼久,從未問過他姓啥名誰?她認為他們的這份情緣不可能持久,不想留下任何痕跡,然而她現在才知道,已經搞上他了,想甩掉,可沒有那麼容易,沒有愛哪裡有性,反過來說,有了性,怎麼可能沒有愛;她很愛他,沒有他,她實在活不下去。
「小黃,你不能丟下我,我肚子裡有你的孩子。」她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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