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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別墅招蜂引蝶
1
燕玲不是那種愛慕虛榮的女人,她生活節儉,又善於理財,因此明咸把家裡的財務全歸她管。她擁有很多現金(銀行存款),以及很多股票(個人的持股),她玩股票,做房地產買賣,很有一手。她玩了一陣子就膩了,想當一個相夫教子的家庭主婦,可是她丈夫不爭氣,不能讓她生出兒女來;沒有兒女,她整天閒著無事,出門又怕被人家認出她的身分,對她囉哩囉嗦,談些巴結的話、尤其她跟丈夫在一起的時候,人家會對她畢躬畢敬,行禮如儀,有如進宮拜見皇上那樣,令她感到非常厭惡。她不想管公司的事,公司的事讓丈夫去操心,她也不想跟丈夫一起在公眾場所亮相,她請求他放她一馬,讓她一個人在家,自由自在,高興做什麼就做什麼,商場的應酬,去找別人陪。
燕玲實在太過放心丈夫的行為,她跟明咸結婚快要二十年了,夫妻不曾有過爭吵。她性情內向,喜歡接近大自然,例如爬山,看海,欣賞野外的風景,而他則一心專注在事業上,在家裡都在看書,很少跟她談話,也很少外出,不曾陪她遊山玩水;而燕玲在家裡,從來不碰書本,做完了家事,就看電視、看錄影帶,兩人興趣相差甚遠,卻能相安無事,外人認為是奇蹟。
不過燕玲一個人在家,終究還是覺得頂無聊的,電視、錄影帶看多了也會膩,睡覺是唯一最容易打發時間的辦法。
欣君有時候會來看她,約她出去外面走走,她跟著這位後母(欣君變成了他後母)去看電影,逛大賣場,可是看電影要排隊買票,她嫌麻煩,而去大賣場,她會像採購團一樣,買了很多吃的東西回來,吃都吃不完,棄之可惜。
欣君建議她去舞廳跳舞,找個伴侶消磨時間。她說:「不行,我不能去。」她覺得舞廳是讓人墮落的地方,去那種地方會交到不三不四的朋友,把一個好好的女人拖下水,變壞了。
她在臥龍山莊生活了二、三十年,喜歡那裡的環境,現在卻被軍方佔用,成為禁區,她想回去,已經回不去了。
她做房地產投資很在行,買了很多房子又轉手,賺了不少錢,她就利用這些錢買了一棟別墅(她丈夫不知道),座落在臺北市郊的小丘上,很像她以前住的臥龍山莊,只是占地小多了,仍然有前院,有後院,她請了一位建築師重新整修,把室內裝潢得很現代化,住起來蠻舒服的。
她在庭院種植許多花卉,起初她很熱中園藝工作,天天上山,整天忙著,後來興趣稍減,
近幾年來,由於公司發展得很快,明咸中午不回來吃飯,她就不必天天上市場,白天就顯得很長,只好自己想辦法打發時間。
市區的繁囂,令人厭煩,她又想到山上的生活:看花開,聽鳥鳴,一個人躺臥在床上睡個午覺,養足了精神才下山回家準備晚餐。
她跟欣君說,她的生活就是等待,早上等待丈夫起床吃早餐,下午等待丈夫下班回來吃晚餐,晚上上床睡覺,等待丈夫給她生一個孩子,好傳宗接代,她什麼都是等待,然而她不曉得要等待到什麼時候?但她從來不會去想,這樣的等待有什麼意義?
山居的生活以夏天最為適宜,到了冬天,天氣轉涼,加上寒流來襲,經常挾著大量雨水,又冷又濕,感覺上,就不那麼舒適了。
到了年關,家裡會有很多人來拜年,她不得不待在家裡接待客人,等新年一過,她才恢復往常的生活。
然而春雨下個不停,開車出去,到處濕答答的,行動很不方便。寒流一波又一波來襲,看樣子,天氣很難轉晴。聽著窗外淅瀝淅瀝的雨聲不停,很悶,只好躲在被窩裡睡覺。
2
欣君晚燕玲好幾年才結婚,接二連三生了三個兒子。燕玲很羨慕,經常請教她用什麼法子可以速成生孩子?雖然欣君熱心教她,卻說些床上功夫,不然就是說些江湖術士的招術,老生常談,燕玲聽都聽膩了。欣君只好說些荒誕鬼怪的故事來嚇唬她,然後安慰她說:「別急,別急,緣份到了,孩子自然就來啦!」鬼扯,燕玲實在聽不下去。
欣君又說,燕玲,妳墮過胎,胎兒的靈魂會阻擋另一個想要投胎的靈魂進入妳的身體。
「那怎麼辦?」燕玲害怕,問道。
「欣君很權威地說:「妳得找人收魂。」
「收什麼魂?應該驅魂才對,」燕玲說,她也很迷信,信了。
「用錢把妳的孩子靈魂買回來,」欣君說得很有把握。
「我欠誰啊?」燕玲說。
「我沒有說妳欠誰?妳墮過胎,孩子的靈魂就跑掉了,不會再回來找妳,除非妳把靈魂找回來。用錢買比較快,註生娘娘也需要錢,妳錢多多,用錢請她幫忙,至少給一點車馬費,人家做起事來就比較勤快。」
欣君教她去請道士畫符,把符燒成灰,放進開水裡面攪一攪喝下肚子。燕玲不信這一套,沒有上當,但欣君還不死心,還編另一套說法勸她,說了一些陰魂鬼怪的事情,說得令燕玲心裡毛毛的,偷偷地去「養小鬼」,被明咸知道了,狠狠地罵她一頓,可是已經被騙去了不少錢。
家裡的財務由她掌管,金錢都在她手裡,她愛怎麼花就怎麼花,丈夫不會管,所以她出手很大方,跟她有過交往的人都很喜歡她,但她很謹慎,不會繼續跟同一批人來往,所以她還是很孤獨。
現在她已經不認老董事長是她親生父親了,不再理會他老人家的嘮叨了。香火傳承干她屁事,每次想起被逼墮胎的事,就很恨。
結婚不一定要生孩子,不過生孩子是件好事,有了孩子,心就有所依托,生活比較有意義。
然而她最痛恨一些人的大男人主義,把生不出孩子的責任推給女方,她經常反覆思索,難道生孩子的事,男方就沒有責任嗎?
燕玲曾經對明咸說:「我生不出孩子來,你可以再娶細姨。」這是當年的陋習,她被逼急了,只好這樣說。
明咸說:「妳瘋了嗎?我只有妳一個老婆,我就已經應付不來了,叫我再找另一個老婆,要折我的壽啊!」
燕玲早就發現這個事實,只是不好說出口,怕傷到他的自尊心。但她牢牢記著倩蓮阿姨的話:「像明咸這樣好的丈夫,妳點燈仔火也找不到。」
這麼多年來,她覺得他確實是個好丈夫。
燕玲年紀快要四十歲了,不生孩子的話,再過幾年就生不出來。王祿仔仙教她做事要高潮,達到高潮,女人才能受孕。她非常相信這種說法,但他無法讓她達到高潮,難怪她不會受孕。不過他很用心,每次完事,用勁過猛,身體就出狀況,頭昏,想吐;有人說,女人頭昏,想吐是害喜,那男人有這種現象,恐身體有問題,換句話說,縱慾過度!明咸不能勝任,又不能喊停,燕玲也不放過他,換句話說他是她的丈夫,不做這件事,她怎肯干休。
有一天欣君問她:「妳得不到滿足,有何打算?」
「我不知道,」燕玲已經沒有選擇,還能說什麼?
欣君很同情她。
燕玲說:「明咸很自責,對我說生不出孩子他有責任。」
欣君幫腔說:「當然他有責任。」
「妳不要這樣說他,」燕玲反而替明咸說話。
欣君教她換個人,生一個孩子給他看。
「妳真敢,不要教壞囝仔大小。」
「我生了三個兒子都不是劉叔的骨肉,劉叔還疼得要命。」
「明咸可不是劉叔,他知道不是他的骨肉一定會跳腳,我可沒有妳那種命,不要害我身敗名裂。」
「妳還管那麼多!」
「我的身分地位可跟妳不一樣。」
欣君真是損友,鼓勵她紅杏出牆。
話說回來,欣君自己對婚姻也很不滿,她說,劉叔應酬多,半夜才回來,酒喝得醉醺醺的,看到床撲上去就睡,叫他起來洗澡,胡亂地應了幾聲,翻個身,又睡著了。
「不洗澡就睡覺不是很髒嗎?」燕玲說。
「不只髒,還有酒臭,」欣君說,「有一次我硬把他從床上拉起來,推進浴室,他就躺在浴缸裡睡著了。水淹住臉,幸好我及時發現,把他的頭拉出水面,大聲呼叫我三個兒子來幫忙,才把他抬到床上,行人工呼吸,才救了他一命。」
「真危險,如果這件事發生在我家,就慘了!我哪來三個兒子救人。」
劉叔風流成性,路人皆知,要讓家庭和諧,維持得宜,欣君付出很多心力。前不久,劉叔又犯了規,把一個新來的小妹肚子搞大了,明咸又得出面處理。
劉叔每次犯規都會請求欣君原諒,下跪求饒。然而求饒歸求饒,原諒歸原諒,本性就是難移,要犯姦,還是犯,很難自制。欣君說:「人家說我馭夫有術,把老公馴得服服貼貼。其實我很憋,說話不小心,觸到他的痛處,他就發脾氣,但我不敢頂他,怕爭吵起來,對孩子不好。」
燕玲問欣君說:「你們關係這樣糟糕,為什麼不會想要離婚?」
「離婚,妳叫我去死啊!我有三個兒子要養,妳叫我怎麼生活?」
燕玲覺得不該談人家的家醜,改變了話題問道:「妳最大兒子現在幾歲啦?」
「十五歲。」欣君回答說。
「妳跟劉叔結婚才不過十年左右,孩子就那麼大了,妳用什麼方法把孩子拉拔長大的?」
「我不曉得要怎麼跟妳說,我跟很多男人有過關係,到底哪一個孩子是劉叔的生的,我自己都搞不清楚。」
「你真亂來,要學倩蓮阿姨嗎?」
「倩蓮阿姨比我高竿。」
「她可沒有未婚生子。」
「我不能跟她比。雖然她沒有未婚生子,不過她婚後還生了兩個不是劉叔的孩子。」
「妳們也真神,學得很快。」
「劉叔心目中根本沒有我存在,他說得很明白,他娶我,是看我可憐,不是愛我,」欣君心裡有恨,找燕玲抱怨一下。
「不要聽他亂說,他這個人,嘴巴說的是一套,心裡想的又是另一套,我看得出來,其實他很愛妳,妳從小就很討他喜歡。」
「妳看錯了,他真正疼愛的是妳,不是我,」欣君說。
「怎麼會是我呢?」燕玲說。
「妳是他的親生女兒呀!」欣君特別強調這一點。
「我,」燕玲有點錯愕。
「劉叔並不愛倩蓮阿姨生的孩子,」欣君又說。
「難道立屏、立鳳就不是他親生的女兒嗎?」
「她們兩個應該是他生的,不過劉叔懷疑可能不是她生的,至於她們是不是他生的我就不敢確定了。立勤的長相,肯定是倩蓮阿姨跟黑熊生的,是外來品種,劉叔娶了這樣一個喜歡偷漢的女人,他只好認了。都林事件發生後,倩蓮阿姨又搞上了高揚,連綺弘阿姨都來告狀,說立剛是她哥哥錦隆生的,這一連串的消息,真的出乎他意料之外,使他不知如何自處,這個世界真混亂,把他搞得迷迷糊糊,他跟倩蓮阿姨生的每一個孩子都懷疑不是他生的,連他最能確認是自己骨肉的大女兒,也覺得血統不純正,倒楣的是小女兒,他連懷疑都懶得懷疑,劉叔跟本不疼她。」
「立鳳是他生的,應該沒有問題吧!」燕玲說,有一點替立鳳打抱不平。
「我也這樣想,不過我不敢替倩蓮阿姨掛保證,她生的孩子是誰的,只能問她本人才能確定。」
「我看妳對倩蓮阿姨的行為也是沒有信心。」燕玲說,是在指責欣君對倩蓮阿姨不信任。
欣君沒有替自己辯解,繼續說:「倩蓮阿姨是個好人,好人不見得就不會亂來(指亂搞男女關係),這就是人家常說的,好人不見得會有好報。」
「聽說倩蓮阿姨被抓是綺弘阿姨向情報單位舉報的?」
「綺弘阿姨到底跟倩蓮阿姨有什麼仇?即使她們之間什麼不愉快,也犯不著用這種方式置她於死地,實在有夠毒。」
「綺弘阿姨說她是愛國啊!大義滅親。」
「我看她是想她是想把九畹町那塊地要回來,那塊地原來是她家的,她要收拾舊山河。」
「倩蓮阿姨不是幫她不少忙嗎?但她這個人忘恩負義,看劉家落難,想趁這個時候,推劉叔一把,也可以說想趁火打劫,從她的恩人這邊,撈些好處,老天是有眼的,難道她不怕遭天譴嗎?」
「倘若老天有眼,不會讓倩蓮阿姨落難成這個樣子,唉!我不相信老天有眼,老天早就瞎了眼,看不見人了,決不可能幫人討公道!」燕玲說,顯得她也很有主見。
欣君覺得不能再談了,談到最後怕對自己,對燕玲都會有傷害,現在還好,再談下去會談什麼就不得而知了,她趕快避開這個話題。
果然燕玲開槍了:「既然劉叔不相信倩蓮阿姨生的孩子是他的種,那他為什麼不叫孩子去驗一下DNA?驗證一下,真相不就明白了嗎?」
「驗DNA聽起來很簡單,難道妳說要孩子去驗,他們就去驗啊!誰肯讓你驗啊?」
「我不懂!」燕玲說。
「不懂就不要談了,那是專家的事,」欣君想把這種話題結束,說得很婉轉。
燕玲卻又發起小姐脾氣,說了不該說的話。
欣君覺得很不被尊重,就不再說了。
兩人都沉默著。
這時窗幃的白紗散射著柔和的光線,而陽臺上竟然有麻雀吱吱地叫著,黃昏就要來臨了。
過了一會兒,欣君站了起來說:「我該回去了,說不定劉叔會回來吃晚飯,」隨即走了。
接著電鈴聲響了,燕玲便從鞋櫃裡拿出拖鞋擺在地上,開門讓明咸進來。明咸脫掉皮鞋,穿上拖鞋,走到電視機前面的長沙發坐下來,她站在旁邊,對他說:「欣君剛走。」
「怎麼不留她下來吃晚飯?」
「她說,今晚劉叔可能會回家,她得回去煮飯。」
「是嗎?」
「看你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明咸笑著扯下領帶,脫去西裝上衣遞給她。
「聽說劉叔最近又鬧桃色糾紛?」
「誰告訴妳的,欣君告訴妳的嗎?」
「是她告訴我的,沒錯,這種天大的事,她怎麼忍得住,不說,悶著,會死人的。」
「她說的時候是不是很激動?」
「我看不出來!」
燕玲把領帶和西裝上衣擺在椅子上,擠到明咸的旁邊坐下來。
「你是不是又要幫劉叔擦屁股啦?」
「我沒有辦法拒絕,他的事我不得不處裡。」
「劉叔一次又一次犯錯都是你出面解決,你不怕人家誤會以為你幹的事!」
明咸沒有回答,拿起放在桌子上面的遙控器,打開電視畫面。
「今天有什麼新聞?」
「我沒看電視,不曉得有什麼新聞,欣君來了,就聊個不停。」
「聊得很愉快吧!」
「我們談倩蓮阿姨,……」
明咸突然打斷她說話:「妳們有倩蓮阿姨的消息嗎?」
「沒有,我們都不知道她在哪裡?也沒有人談到她,我們談的都是以前的事,我們很想念她。」
明咸把手圈在燕玲的脖子上,眼睛看著電視畫面,心已經不曉得跑到那裡去了,他看新聞報導,只是看假的,什麼都沒有聽進去。
她陪他坐了一會兒,便站起來,把西裝上衣和領帶拿起來,然後對他說:「我去弄點吃的。」
她先去臥房把西裝上衣和領帶掛好,再去廚房。從冰箱裡拿出一些現成的菜餚,熱一熱,晚餐就這樣吃了。
明咸不曉得什麼時候也走進廚房,坐在餐桌看她做菜。
「明天我要出差。」
燕玲聽到聲音回過頭來問道:「去幾天?」
「三天,妳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你又不是去玩的,老是開會,把我丟在旅館裡,我不如待在家裡好些。」
「那可要三天哦!」
「三天就三天,有什麼關係?」
用餐過後,她照例幫他準備乾淨的衣服,把熱水放進浴缸,再請他進入浴室。平常她喜歡跟他一起洗鴛鴦澡,可是今天她卻回到客廳,坐著看電視新聞節目,畫面又是立法院打群架的鏡頭,她立刻把電視關掉。面對著沒有畫面的螢幕陷入了沉思。
燕玲剛結婚的頭兩年,還住在臥龍山莊,老董事長老是問同一個問題:「妳不打算生孩子嗎?」而她母親則更惡毒,挖苦她嫁了一個無卵的男人,讓洪家的香火快要斷了。
燕玲很無奈,夫婿都不是她選的,她父親、她母親都屬意左祕書,後來左秘書跑了,令她父母大失所望。
浴室裡的潑水聲斷斷續續。
燕玲想起第一次被左秘書帶去旅館,她躺在床上,聽著浴室裡蓮蓬噴水的聲音,非常緊張。她正沉浸在那美妙的回憶,突然她被明咸的呼叫聲給打斷了,立刻站了起來,走進浴室。
「要不要一起泡澡,水很熱,很舒服,」明咸說。
看他那龐大的身軀浸在浴缸裡的水中,波光閃閃地晃動著,她把衣服脫掉,踏進浴缸,水面突然漲高,往外溢了出來,沿著缸舷流到地板,頓時生起濃濃的煙霧來,迷漫著整個浴室,什麼都看不見。
他挪了一下身子,讓她擠在身邊。兩人並肩半躺著,只有頭露出水面。
「是不是男人都很好色?」她說。
「妳說誰啊?」他問她說。
「我只是隨便問問而已。」
他沒有回答。
她把頭轉過去看他,卻看不清他的臉,又說:「現在你還愛不愛欣君?」
「妳煩不煩?」
「欣君告訴我,你曾經向她求過婚?」
他用手撥弄著水面,激起波浪大到像浪濤衝進她的鼻孔,嗆到她。
他趕忙把她扶起來坐直。讓她醒一醒鼻子,好久她才能說話:「你在幹什麼!」
「對不起,我不小心拍到水。」
「我問你欣君的事,你不高興,故意拍水嗆我?」她很生氣。
「妳又不是不知道,我從來沒有隱瞞過妳任何事情,到現在妳還在問我愛不愛欣君,真無聊,」他沒有道歉,反而說,「欣君已經是劉叔的老婆了,是妳的後母,我很不高興妳提到她,聽妳說到她,我心裡毛毛的。」
「我是說她這個人不老實,你不要被她騙了,她看起來很八珍,實際上,她很會算計。」
「我就是這麼一個人,妳看我看了十多年,難道我還有什麼地方妳看不清楚的嗎?」
她並不滿意他的回答,用強硬的語氣說:「我只是問你欣君的事,幹嘛扯到別的地方去!你在隱瞞什麼?」
明咸解釋說:「那
她又轉了話:「那你愛不愛立屏?」
「我跟她是初戀,「即使當年我真的愛她,現在她是已經別人的老婆了,我愛她幹什麼?」
「我倒有一個奇怪想法,如果現在你碰到她,她向你示愛,你會不會接受?」
「別人之妻不可妻,這是戒律,所以我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來。」
雖然他嘴巴是這樣說,但他還是對白薇做了不該做的事,不敢坦白告訴妻子。
「如果立屏要求你上床,你會不會答應?」
「不要儘說這些無聊的話,事實上,立屏不可能做這樣的要求。」
明咸突然翻過身來,把她壓在底下,水缸裡的水頓時激起了波浪,溢出缸舷,流得滿地都是。
回到臥房,兩人又熱烈地做了一次愛,做完了他就被她推開,只好翻過身來,窩在她的身邊,而她把身子翻過去背對著他。
她要他離她遠一點,他挪了一下位子,伸直了身體,仰躺著,想睡,卻睡不著,翻來覆去,妨礙她的睡眠。
於是她起床,走進浴室再沖洗一次身體,然後回到床上,可是她的床位已經被他佔了。
她推了他一下,讓他挪出一點點空間,才能躺下來,等她躺好,拉了另一條被衿蓋上,不想跟他同被共枕,換句話說不想跟他親密燕好。
「明天他就要出差了,他一出差,我就自由了,」她把眼睛閉上,勉強自己睡了。
3
睡到凌晨醒來,他突然性趣特濃,叫她起來,把她脫得精光,帶她去浴室洗澡,自己則坐在浴缸裡面,看她蹲在浴缸旁邊沖洗,對她說:「今天妳看起來特別漂亮,」他是讚美她,可是她聽起來心裡卻毛毛的。
「今天你怎麼啦?色瞇瞇地看著我。」
「妳很性感,」他說。
他們很快就洗完澡,又上床,開始龍爭虎鬥,搞得天翻地覆,把醫生的叮嚀忘得一乾二淨。
第二天跟往常一樣燕玲把明咸送出門,又回到床上睡,睡到傍晚,被電鈴吵醒才起來,她看到欣君站在門口,很驚訝地問道:「妳怎麼進來的?」
「沒有人擋得住我,」欣君說。
「進來,進來。」
「看妳一副剛睡醒的樣子?」
「是啊!一個人在家,很無聊,只能睡。」
「我們去紗帽山吃宵夜。」
「現在才幾點?太早了。」
「我們出去兜兜風,到那裡能吃就吃,不然就去別的地方看風景。」
「等我一會兒,我去準備一下。」
「又不是去約會,何必那麼慎重。」
燕玲還是打扮了一下,穿上外出赴宴的服裝,讓欣君在車上等了很久。
「如果早知道妳會拖,我應該先打一通電話過來。」
「走吧!別囉嗦啦!」
欣君真是老馬,熟練地繞著山路到了野雞城。二十多年前,燕玲也來過這裡,租了一間小木屋,跟她母親,還有左祕書三個人擠在一張床上過了一夜。由於山上氣溫很低,她受涼了,得了重感冒。她母親怕被她父親知道他們做了不軌的事,不准她去看醫生,躺在床上由她愛人抱著退溫,病了好多天才退燒,當然也沒去上學。
現在小木屋全都給拆除了,留下一片空地。晚上看起來黑抹抹的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
「這裡還不錯吧!」欣君說,以為燕玲沒有來過。
「沒想到,臺北近郊還有這種地方,」燕玲也假裝她沒有來過,驚嘆地說。光線模糊,欣君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聽她說話的聲音,察覺不出,她有什麼異樣。
「這裡很幽靜,」欣君高興地說。
「妳常來嗎?」燕玲問道。
「以前來過幾次,但那是很久的事了,我帶妳來,就是想要舊地重遊,也讓妳跟我一起回味一下。」
燕玲心裡震了一下,難道她跟左秘書來過這裡,欣君也知道?
「我不曾來過這裡,」燕玲說。
「我知道你沒來過,所以我才要帶妳來這裡。」
燕玲鬆了一口氣說:「這次剛好明咸出差,不然我沒空陪妳。」
「老關在家裡,會悶死人的。」
「那有什麼辦法呢!當家庭主婦就是這樣。」
「妳還沒有孩子。」欣君無意說出這種禁忌的話。
「有沒有孩子還不是一樣,有老公照樣動彈不得,」燕玲並不生氣,回答說。
「這就是人家說的,女孩子嫁了人,叫做死會,現在我們都是死會,不能標了。」
「我看妳是想攬尾會。」燕玲說這種話,欣君摸不著頭腦。
「不要說那些了,進去裡面吃東西吧!」欣君說。
走進野雞城,裡面是一個廣場,她們選了一張桌子坐下來,服務人員過來。欣君點了一尾大鯉魚,一魚三吃,夠多了,沒有點別的菜餚。
燕玲看欣君點魚,不點雞,有點奇怪,既然野雞城是以雞命名的,卻賣魚,不賣雞,這個地方為什麼不叫做鯉魚城?
叫什麼名字不重要,有東西吃就好了。
環視四週,燕玲想要確定一下是不是她曾經來過?越看越不像。「本來那邊有幾間小木屋是租給人家作休憩之用的,政府認為妨害風化,下令拆除,現在那片地空著任其荒廢,草長得很高,」欣君說,像是嚮導,不厭其煩地解釋給她聽。
「妳對這個地方好像很熟悉?」燕玲說。
「我來過好幾次,還住過小木屋,」欣君說。
「跟誰?」
「還有誰?不用問就知道了,」欣君答得很瀟灑,也可能暗示她什麼?
燕玲想起來了,當她懷孕期間,左秘書居然追起欣君來,所以燕玲一猜就猜到是這個傢伙,哀怨地說:「左秘書幾乎把公司所有的女人通吃!」
時間過了那麼久了,燕玲並不在乎欣君搶她的男人,她在乎的是她母親霸佔了她的愛人,談什麼情愛?左秘書帶她們母女住進小木屋,三個人睡在一張床上,整晚翻來覆去,現在想起來很荒唐,當年卻覺得很好玩!
這時服務生把炸魚端來了,欣君說:「趁熱吃。」
兩人便開始動起筷子來。
旁邊桌又有人坐下來,三男兩女,說話相當大聲,吵得燕玲很煩。
魚湯也端了過來。
燕玲喝了一碗湯,覺得肚子脹脹的,又聽到旁邊桌的人,呼拳催酒,男的大吼,女的尖叫,弄得她胃口都沒有了。
欣君也受不了,催著燕玲說:「蒸魚不吃了,我們走吧!」
一魚三吃只吃二吃。
她們離開了野雞城,從陽明山開車到金山,然後順著海岸公路往基隆方向行駛。這段海岸公路,燕玲不曾走過,但以前從白沙灣往基隆的那段,在她的記憶中仍然歷歷在目,她覺得兩邊的景色頗為相似。
經過野柳的時候,欣君便把車停了下來。
「我們下車走走。」
「黑抹抹的,有什麼地方好去。」
「看風景呀!」
風很大,站在公路旁邊會冷,燕玲又躲進車子裡面,欣君只好跟著坐進車子裡來。兩人並沒有多說話,從車的窗玻璃看過去,海是無窮盡的黑暗,而仙女履上面,則不時冒出白色的碎浪,顯現了一下,又消失了。
燕玲催促欣君開車。
車子沿著海岸公路很快就到了基隆。
燕玲說:「要不要在基隆過夜?」
欣君說:「臺北很近,幾十分鐘就到了,何必浪費住宿費。」
「我好久沒有住過旅館啦!」
「那還不簡單,明天我帶妳去新北投住一個晚上。」
回到家裡已經是清晨三、四點了,燕玲立刻打開電話答錄機,聽看看有沒有明咸的電話留言?只聽到吱吱的聲音,她就把它關掉了。
不曉得是很久沒有出去外面活動,還是明咸不在家,沒老公陪伴,睡得很不安穩?一直在做夢,睜開眼睛,看窗外天色還未亮,又睡了,睡不了多久,又開始做夢,夢些男歡女愛的事。
醒來時,她看一看旁邊是不是躺了一個人?沒有!
她強迫自己起床,在夢中,因興奮而喊叫,幸好明咸不在身邊,否則他又要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一直有這樣的問題,每次他問她,她總是支吾其詞,不敢說實話,老是要她說那些不能說出來的事,她自己都會覺得臉紅。
她走進浴室,把水放進浴缸裡,看著水從水龍頭衝出來,把水面壓下去形成了一個凹洞,聲音通通地響著,這種熟悉的景象與聲音,不管何時何地,一再重現。浴缸裡的水滿了,她躺了下來,把整個身體浸在熱水中,熱水炙著她的皮膚,血脈活絡起來,像是在做愛激情過後的舒適感覺,漸漸地,睏倦襲擊著她。她懶慵地躺在浴缸裡,睡著了。她又夢見了左祕書。雖然她刻意忘掉這個人,但卻忘不掉,時時出現在她的腦海裡,他愛撫她,懷抱她,侵犯她,她掙扎著起來,手亂撥,拌到排水孔的塞子拉鍊,水慢慢地從隙縫流失掉了。她覺得冷,忽然醒來,發現浴缸裡的水都流乾了。
她起來擦乾身體,穿上乾淨的衣服,跑進臥房,躲進被窩裡才開始打起寒顫來,不是冷,而是怕,當她一個人獨處的時候,發生這種事情,就會有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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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燕玲撥了一通電話找明咸,想告訴他,今天晚上她要跟欣君去新北投泡湯,會在外面過夜;接電話的小姐說:「董事長現在在開會,」沒有問她是誰,便把電話掛斷了。
下午燕玲想去小津旅館看看,她跟欣君說她從來沒有去過,欣君說,她也沒有去過,不過小津旅館早就被人家霸佔了,又轉了好幾手,地上物全被剷除掉,連房舍都被拆了,現在連原址在哪裡,恐怕找都找不到。
欣君如約把車子開過來,載她去新北投,找了一家有溫泉的旅館住進去。欣君看起來是老馬,這一帶的旅館她都很熟,她把車子開進去停在停車場,然後進去旅館到櫃臺訂了一個房間,兩人便搭電梯上了四樓,把簡單的行李放好,換下盛裝,穿著單薄的直裙,拿著浴巾,一起下樓。
這一連串的動作像是有固定的程序,欣君相當熟練。
這家旅館只有公共浴池,分兩間,男的一間,女的一間,男女有別。明咸說,他在日本,去澡堂泡湯,只是一個大浴池,男女共浴,用一條草繩跨在浴池的水面上,將男女隔開,每個人都赤裸的,沒有人敢做出非禮的行為。
燕玲問欣君說:「妳是不是常來這裡?」
「沒錯,我來這裡像是在走灶腳,」欣君說得很爽快。
燕玲並不在意欣君跟誰來這裡,她不想問了,欣君來這裡一定不會跟她愛過的人一起來。
他們走進公共浴池,在更衣室,正要脫衣服的時候,燕玲忽然猶豫起來,欣君催促著她說:「妳怎麼啦?」
燕玲紅著臉才把最後一片掩遮物脫下了,跟著欣君走到浴池前面的平臺上,找個地方,沖洗身體。人很多,根本不會有人無聊到偷窺別人的胴體。
泡進浴池裡,她看到人頭蠢動,像她小時候去北莊阿嬤家,看阿娟阿姨用大鼎在煮雞隻,一隻一隻去毛的整隻雞在滾水裡載浮載沉,有一股強烈的硫黃味,燕玲想:「這些人會不會是大拜拜用來祭拜的牲禮?」她老是有一些奇哩古怪的念頭,她不想當人家用來祭拜的牲禮,可是她還是逃不掉,不過既然來了,就算被送上案桌去祭拜,也只好將就了。她移動了位子,慢慢地把身體浸入水中。
回到樓上訂的房間,燕玲又打了一通電話找明咸,還是找不到人。欣君笑她說:「嫁人後,妳怎麼變得黏答答的,男人不會那麼乖啦!妳老黏著他,他不一定讓你黏,搞不好他去找別的女人!」
「不要亂說,明咸不是那種人,」燕玲說。
「我說真的。」
「妳又不是不知道明咸的為人。」
「我不相信他會乖到哪裡去!」欣君似乎想要對燕玲透露什麼?還沒說出來,燕玲就表示:「別說了。」
「妳真的變了一個人,」欣君說她傻。
「不要因為妳老公喜歡偷腥,就說別人也一樣,」燕玲反嗆欣君,這下觸到她的痛處,她有點火。
「我可沒有說妳什麼,妳生什麼氣?」燕玲說表示歉意。
「我哪裡生氣!」欣君說。
「莫名其妙!」
「妳才莫名其妙!」
欣君一向拿
走進西餐廳,服務小姐把她們帶到中間的桌子,燕玲看到左邊靠窗的地方,有一個人的背影很像倩蓮阿姨,等點了套餐後,她低聲地對欣君說:「轉過頭去看右邊靠窗的那一桌。」
兩人就不再說話了。
第一道生菜送來,燕玲無心吃東西,眼睛不時地盯著倩蓮阿姨坐的那張桌子,引起了陪伴倩蓮阿姨吃飯的中年男子起疑,轉過頭來看她們,燕玲趕快把頭低下去,假裝在吃東西。欣君也摒住氣不敢說話。
不久倩蓮阿姨便跟著那個中年男子,從她們前面走過去,沒有打招呼,便離開餐廳了。
主菜都還沒有上桌,燕玲便站了起來對欣君說:「難得碰到倩蓮阿姨,我非去找她談談不可,」追了過去。
欣君阻止她說:「不行。」
燕玲不聽,追出餐廳,看到中年男子用手挽著倩蓮阿姨的腰走進電梯間,燕玲趕上,結果電梯門關了。她再按鈕,沒有用,眼看著電梯緩緩地上昇,到了七樓停了。她希望電梯趕快降下來,卻每樓都停,她急死了。等她搭上電梯上了七樓,已經不見倩蓮阿姨和中年男子,她猜想他們一定進入房間,但她不知道那個房間,走廊很長,寂靜無人影,門牌只有號碼,沒有名字,她不知道那一間是他們投宿的房間。
她下樓來,欣君已經不在餐廳了,她們剛才坐的位子已經有人佔了,她們的刀叉碗盤也被收走了。
她上樓回到她們的房間,欣君躺在床上,看她進來,坐了起來,問她說:「有沒有追到人?」
「沒有。」
燕玲爬上床,跟欣君靠在床頭板並肩而坐。
「我叫妳不要去追,妳不聽,人家是在做生意。」
燕玲聽了嚇了一跳,「看到她,我很高興,只想向她問好,即使她有新歡,禮貌上她應該跟我打個招呼。」
「我告訴妳,她是應召女郎。」
燕玲終於懂了,以前她在野雞城問過左秘書:「什麼是過夜生活的女人?」那時旁邊有幾個不三不四的男女喝酒嬉鬧,左秘書不敢回答,只說:「待會兒我再告訴妳。」
左秘書離開燕玲已經很久了,他一直沒有解釋給她聽什麼是「過夜生活的女人」。然而她年紀漸長,閱歷漸多,現在不必人家告訴她「應召女郎」是怎麼樣的一種人,她早就了然於心,不必再問欣君了。
燕玲不談倩蓮阿姨,而欣君也三緘其口,兩人倒是不厭其煩地談起以前所遭遇到的一些往事,提起共同愛過的男朋友俊鵬,互挖瘡疤,取笑作樂,直到天亮,累了才躺下來睡覺。
第二天醒來,遊興未盡,本來想多留一天。將近中午的時候,燕玲忽然想起來,「明咸出差今天下午就回來了,不能讓他回到家看不到人。」
欣君只好說:「那麼我們回去吧!」
5
一連好幾天,燕玲送走了明咸,立刻就開車出門,先去火車站轉了一圈,然後去別墅,她無法再享受寧靜的山居生活,每天心神不定,期待有奇蹟出現。有一天她聽到有人按電鈴,立刻跑出去開門,發現竟然是她心心念念的年輕人。
「你又來了,有什麼事嗎?」她很驚訝地問道。
「我是來向妳道謝,」他站在門外,態度很恭謹。
外面下著大雨,他穿著一件白色襯衫和學生穿的卡其褲,手裡提著一盒餅乾,沒帶雨傘,被雨淋得全身濕透。她叫他進來,用雨傘幫他遮頭。他不敢靠她太近,怕弄濕她的衣服,一半身子露在雨傘外面淋雨。兩人並肩走到玄關,她開門讓他先進去,把雨傘折好靠牆壁放著,隨後也進去客廳,看到他站的地方流了一灘水,要他去沙發椅那邊坐;他猶豫著,不敢動。
「沒關係啦!弄濕了地板擦一擦就好了,」她說,他卻還是站著。
「那麼先去浴室沖一下身體,免得著涼了,」她有點半強迫地對他說。
年輕人乖乖地被她帶路進去浴室,替他脫去襯衫,他沒有穿內衣,露出了上半身,她愣住了。他的體格像是健美先生,寬肩,兩塊隆起的胸肌,吸住她的眼睛。她盯著他,視線久久沒移開,等她回過神來,自己才覺得不好意思。
「我去找乾淨的衣服給你換,」她說著離開了浴室。
別墅裡除了幾件她換穿的衣服外,找不到男人穿的衣服,她從衣廚裡找出一件以前她穿過的紅色睡袍,很舊,可以用來暫時讓他遮蔽一下身體。
她再走進浴室的時候,他已經擦乾了身體,赤裸地站在洗臉盆前面照著鏡子。幾天不見,他的樣子變了很多,頭髮理過,看起來成熟多了。
「我找不到別的衣服,暫時把這件睡袍披上,待會兒我到市區替你買些衣服。」她看他頭髮濕濕的,便從櫃子裡拿出吹風機給他,「把頭髮吹乾了,免得著涼。」
她又離開了浴室,坐到客廳裡的沙發上等他出來。她聽到吹風機呼呼的聲音,從不同的角度吹風,有不同的迴響,過了一會兒吹風機的聲音停了,他穿著睡袍出現在她眼前。
她讓他坐到她對面的沙發上,由於睡袍太短,坐下來的時候衣襬縮到膝蓋上,他小心地把它拉好。
「你這幾天住在那裡?」她很關心地問他。
「公園!」
她以為他在開玩笑,表示懷疑地說:「公園晚上員警會趕人的,你怎麼可能睡在裡面。」
「我晚上上夜班,白天才去公園睡。」
「你到臺北才不過幾天,恰巧碰到晴天,這裡的雨水很多,以後像今天這樣的大雨,那你要躲到那裡?」
「我就去火車站窩一下。」
「那樣不行啦!露天睡覺容易著涼,你怎麼不去租一間房間住!」
「我怎麼租得起?」
讓燕玲最感驚訝的是這個年輕人僅僅幾天不見,舉止變得很大方,談話很風趣。他說的流浪生活,很能引發她的幻想。
於是他放鬆了自己,忘了該注意細節,不自覺翹起了二郎腿來,睡袍的下擺就往上翻,隱隱約約地露出了一向會被掩遮的地方,她瞄了一眼,心頭一震,強自鎮定,向他笑一笑,然後站了起來,對他說:「這件睡袍太小了,我到市區替你買一些衣服。」
年輕人突然發現失態,臉紅了起來,趕快把下襬翻下來,兩腿並攏,端坐在那裡。他說:「不必啦!等衣服乾了我就走。」
「你在這裡待著,我馬上回來。」
燕玲離開別墅,開著車子往市區跑,這時雨勢越來越大,幾乎把前面路況都隔絕了。她小心地開著車,腦海裡老是浮現出年輕人的下體風光,連自己都覺得很不像話,有老公還想玩別人的東西。她想抹去那個影像,卻越抹越清晰,像車上的擋風玻璃,用雨刷去霧,越刷越看得清楚,真是白費力氣。
外面的雨勢並沒有緩和的跡象,雨刷嘎嘎地響著,她卻越想越興奮,潛存的慾望便蠢動起來,幾乎把她弄得神智恍惚。
到了市區,她在百貨公司買了幾件衣服,包括內衣褲、襯衫和長褲,同時她也買了自己的內衣褲。又到地下室的生鮮市場買了些食物。
回到別墅,雨還是很大。她下車的時候雨傘來不及撐開,衣服被淋濕了一大片。幸好她買的衣服有塑膠袋保護住,都是乾的。她走進客廳,看到他躺在客廳的地板上睡著,睡得很沉,連她進門的時候開門的聲音都沒有把他吵醒。她把衣褲擺在沙發上,就坐下來看著他。
他仰躺著,紅色的睡袍都袒開來,胸部的肌肉,圓圓突突的,皮膚很光滑,而腹部一楞一楞地像波浪,一副運動員的體格。
他晚上在做什麼?她想不起來臺北市區內有什麼夜班可上。
她把視線落在他的胴體上,這裡除了他們兩人之外,沒有第三人,而他又是睡得不省人事,「天知,你知,我知」這種警告,嚇了她,現在她反而覺得天不知鬼不覺,偷窺他,即使把他弄醒,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好羞愧的,加上她自己的想像,漸漸地興奮起來,衝動得控制不住;心想,為什麼她自己年紀已經快到不惑之年了,還是著魔似地看他下體,而想入非非。她想伸手摸它一下,卻怕驚動他,不敢動手。
她站了起來,故意清一清喉嚨,咳了一聲,卻驚動不了他。
他仍然沉睡著,於是她走進臥室,躺在床上,覺得全身發熱,心頭砰砰地跳著,很不自在。以前她那種悠然自得的心情,這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她輾轉翻了幾次身體,腦海裡浮起了她想做卻不敢做的事情,越想越克制不住自己。她坐了起來。在床上打坐了一會兒,還是覺得不對勁,又躺了下來,躺不久,又坐起來,把裙子脫掉,再次躺下來,全身騷癢難忍。最後她不得已起床,走出臥房,看到年輕人仍然沉睡不醒。
她走進浴室,故意放大水量進入浴缸,水聲嘩啦嘩啦地響著,想利用水聲把他吵醒,水滿了,照樣沒有吵醒他。
她把內衣褲脫下來,浸入水中。熱水炙著她的皮膚,很暢快,她就這樣泡著,漸漸地睡著了。
忽然她聽到有小便的聲音,以為是在做夢,轉過頭去看,看到年輕人全身赤裸著,背對著她,站在馬桶前面尿尿。
「你怎麼不穿睡袍?」
他沒有答話,尿完了之後,按下馬桶的沖水把柄,水急速地衝了出來,流進排水管,聲音嗤嗤地饗著,相當挑逗。
他一轉身,看到她,控制不住下面那個小傢伙,想要叫他乖一點,把身體挺直,反而更不聽話。
「要不要進來泡一泡?」她說。
他站在浴缸外面,小傢伙正好對著她,翹了起來,看他仍然呆呆地站在那裡。
她騰出一點空間,讓他踏進浴缸,於是他坐到她的對面。
水從缸舷溢了出來。
年輕人靜靜地坐著,兩腳叉開;燕玲趁機把腳ㄚ子輕輕地壓著他的東西。
過了一會兒,她看他坐著不舒服,便對他說:「要不要坐到這邊來?」
他按照她的指示,換了個位置,跟她並肩躺著。然後她伸手握住他的東西,好像夢想成真了,她感到很滿足。
他忽然翻轉過來壓在她的身上,硬把他堅硬的東西塞進她的孔裡,她也將就他,隨他去玩了。肉體一旦有了更進一步親密的接觸,他要對她做什麼都可以了。
她從浴缸起來,像母親那樣在替兒子擦乾身體,然後用一塊浴巾幫他披上,對他說:「我幫你買了些衣服和褲子,待會兒你可以穿穿看。」
「又讓你破費了。」
「我進來的時候,看你睡得很熟,不敢打擾你,」燕玲說。
「我昨晚沒有睡好,太累了,回來一躺下來,就睡著了。」年輕人說。
「那麼上床去睡吧!不要躺在這裡,會感冒的。」
「不行。」他說。
「為什麼?」她問道。
「我只躺一下就走。」他說。
「你就住下來,不然你要去哪邊住?」
「我付不起房租。」
她笑了起來說:「我不會收你租金的。這棟房子是我的,我只是偶爾來一下,空著沒有人住可惜。你就留下來替我看房子,好嗎?」
他並沒有正面回答好或不好,要住或不要住。看起來他是被她說服了。
她撫摸著他的胸部,讚賞地說:「這些肌肉是怎麼練出來的?」
「我天生就是這樣。沒有特別練,只是在學校喜歡玩單槓和雙槓。」
「我這樣摸你,你會不會覺得討厭?」
「儘管摸,只要妳喜歡。」
年輕人對著燕玲說話,便用他的嘴對著她的嘴輕輕地吻了一下,她也有意無意地用她的身體碰觸著他的身體;看他不時地挺一挺身體,痛苦地站著,他下體的那樣東西終於膨脹起來越伸越長。
「讓我再放進去一下!」他忍不住,急躁起來,要求她說,他將她的右腳抬高起來,從側面挺進去,搞了老半天,他體內的精液還沒有衝出來,更加暴躁,好像要揍人。
她並不覺得有快感,交接的地方摩擦得很厲害,熱熱的,有點痛,這簡直是強暴。
年輕人不滿足,對他說:「我們上床去。」
燕玲乖乖地走在他後面,進入房間,身體還是濕濕的,先躺在床上,隨他去了,她被他搞得昏天暗地,直到外面的天色也真的暗了。
她非起床不可,否則趕回家就遲了,她丈夫可能先到家,但她不敢直說,繞了一個彎,問他說:「你有沒有女朋友?」
「有,」他說。
「你對她會不會這樣賣力?」
「我女朋友還年輕,根本不知道個中滋味,我也沒有碰過她。」
騙人!但在這個時候,雖然她知道他騙人,就讓他騙了,聽起來也蠻動聽的。
「我得起床了,我有老公在家,非趕回去不可。」
他還是緊緊地抱著她,不肯鬆綁。兩人又繾綣了一會兒。她請求他放她走。
她起床,再去浴室沖洗一次,把身體洗乾淨,又回到臥房,他還躺在床上,用手玩著他的寶貝,現給她看。
她不能再看下去了,穿好衣服掉頭就走,不能逗留下去。
當她打開房門,一股冷風吹了進來,令她打了一個寒顫。外面風雨很大,看來沒有停止的跡象。她又回到臥房,看他還在玩,她不得不克制自己,對他說:「該起床了,你也要去上班,今天晚上不用上班嗎?」
「稍等一會兒,讓我再躺一會兒。」
她坐到床緣,幫他握住那東西,心不在焉地說:「外面風雨很大,下山不好開車。」
現在反過來是他催她說:「還不趕快回去,不怕妳老公看妳不在家,發脾氣。」
「管他的,我才不理他,」她說著和衣躺了下來,用力搓著他的東西,直到他的黏液噴了出來。
「看你好像今晚不打算去上班的樣子。」
「等風雨停了,我才出門。」
「你在什麼地方工作?」
「我在一家印刷廠。」
「做什麼?」
「校稿。」
「幾點上班?」
「事實上我的工作做到今天就結束了,本來打算回南部,到了火車站,忽然想到我應該來向妳辭行,才冒著風雨上山來。」
「哦!」她聽了很感動。
「我很想留在臺北,但臺北工作不好找,生活費又高,不得不回家。」
「你就留下來幫我看房子,我付你薪水。」
他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如果有人問我在臺北幹什麼?我怎麼回答?」
「就說你是房地產公司的經理。」
「我不能隨便亂說,有一天謊言被戳破了,我沒有臉再見親人。」
「怕什麼?到那時候,搞不好,你真的是某家公司的董事長呢!」
他笑了。
她鬆開手,覺得掌心黏黏的,想要去浴室洗手,坐了起來,卻被他拉下來躺著。她怕他又翻過身來壓她,把衣服弄髒了,便掙脫開來,下了床。
「這幾天我常夢見妳,」他說著坐了起來。
她趕快離開臥房,在門口,回過頭來對他說:「你繼續做你的夢吧!」
「沒想到,夢想成真了。」
「那不是很好嗎?」
「是啊!妳不怕懷孕嗎?」
「懷孕是好事,有什麼關係。」
她走進浴室,他跟著進來!
她怕他又過來抱她,以稍微帶點權威的語氣對他說:「你先沖一下身體,再回臥室去躺,不然你把床單弄髒了,晚上睡覺不舒服。」
他乖乖地站在馬桶前尿尿,然後走到浴缸旁邊,用蓮蓬沖洗那玩藝兒。
她洗完了手,又對他的下體看了一眼說:「我得走啦!明天見。」
外面的風雨停了,天很黑,路況不是很清楚,她非常小心地開著車下山。
6
臺北市區內到處淹水,交通阻塞得很厲害,燕玲回到家已經很晚了,把車子開進車庫,並沒有看到她老公的車子,上樓,家裡的燈都沒有打開。她走進客廳,打開燈,看到咖啡桌上疊放的報紙,還整整齊齊,沒有人翻過;沙發椅上的座墊也是早上出門的時候,她整理過的樣子,確定他還未回來。
本來在歸途中她挖空心思,想了很多藉口,還沒看到她老公之前,很緊張;現在她先到家,沒有見到他反而擔起心來,外面風雨很大,天又黑,開車會不會出狀況?
燕玲先去浴室沖洗身體,把外出的衣服換掉,打扮成平常在家的模樣,然後在廚房準備晚餐。米飯早就用電鍋煮好了,也燉了一鍋豬肉,只洗了幾道蔬菜,等他回來再炒。
不久明咸回來了,見到她第一句話就說:「對不起,電話打不通,我沒辦法先跟妳說我會遲一點回來,碰到這種天氣,讓妳久等了,」一臉歉意,她也覺得不好意思。
「風雨交加,我擔心你回不來。」
「到處淹水,有些路段過不去,繞了遠路,耽擱了不少時間。」
燕玲幫他脫掉西裝上衣,發現有點濕,摸摸他的臉,冷冰冰的,她說:「先去泡一下熱水澡,我去幫你放水。」
她把西裝上衣放到洗衣間,進去浴室放水,然後走出來回到臥房拿乾淨的衣服,等她進去浴室的時候,看到他才脫下衣服,準備踏入浴缸。這時她特別注意看他的身體有點駝背,不像年輕人那樣挺拔,相形之下,皮膚的色澤也略顯得枯黃。她把乾淨的衣服放在衣架上,髒衣服拿在手上,轉身就要出去,卻聽到他在背後喊她:「要不要一起泡一泡?水很燙,泡起來很舒服。」
「我先把髒衣服拿到洗衣間再回來。」
現在她就得利用這短短的幾分鐘想一想,能不能在他面前脫掉衣服,她的胴體可要暴露無遺,會不會被他看出什麼她想掩飾,卻掩飾不住的秘密。
她把髒衣服放好,回到浴室,聽到他說:「進來吧!」
她不能再考慮了。
「妳的胴體很迷人,以前我都沒有注意到。」
這時她已經把衣服脫光了,站在他面前,看他眼睛一直盯著她下體,心頭猛跳,怕他看到她有什麼破綻,趕緊跨過水缸的舷,當她腳才一抬起來,私處便暴露無餘。她猶豫了一下,還沒站穩,另一腳便立刻抬起來,差一點跌倒,被他雙手抱住,令她嚇了一跳。
明咸把臉湊過去貼著燕玲的私處,她害怕他嗅出她有異味。明咸忽然起床,走進浴室,燕玲也跟著起床,隨後進去浴室,兩人共浴,泡在浴缸裡,都沒有說話。
過了很久,燕玲先站起來,走出浴缸,幫明咸站起來,兩人用浴巾披著走進臥房。
屋外的大雨仍然下著,燕玲的身體被明咸壓在底下,雖然她的肉體的感覺很好,但她的心卻飛到別墅,她回味著年輕的一舉一動,現在他一個人睡在山上,會不會感到寂寞?
睡到半夜,明咸餓醒了,看她還沒睡,便叫她起來弄點東西吃。
燕玲起床,穿上睡袍去廚房炒菜,把飯和那鍋燉肉弄熱,也煮了一大碗味噌湯。明咸也穿著睡袍走進廚房,站在她旁邊說東說西。
「妳是不是一直都沒睡?」
「我躺著,不曉得在想什麼?」
「妳白天睡太多了?」
「沒有啊!」她說的都是實話,只是她說什麼,他沒有細究。
「這樣不好,我叫妳多出去走走,妳卻不聽話。」
「我出去啦!遇到風雨,就趕快折回來,」這次她說謊了。
他卻說:「這場風雨來得太突然,天氣預報還說今天會出大太陽,結果是這個樣子。」
「天氣預報不準啦!」
燕玲一邊說話,一邊做菜,最後一道菜炒好了,明咸順手幫她端上桌,兩人便坐在廚房的餐桌吃了起來。
「妳知道今天我為什麼遲回來嗎?」明咸說,「本來我開了一下午會,想提早離開公司,但是有兩個重大議案要批,留在辦公室看公文,耽誤了一點時間。劉叔看我還在小房間,就跑進來,找我聊天,他有事拜託我辦,談了很久,我不好說,明天再說,妳在等我吃晚餐。」
「這樣說他就不敢再談了。」
「我不能這樣說,畢竟他是長輩,不能太失禮。」
「他是不是又鬧緋聞了?」
「不是啦!」
「我說他現在有大老婆,有小老婆,享盡齊人之福,他有什麼好向你吐槽的?」燕玲問道。
「問題是他心裡還是老纏繞著倩蓮阿姨的事,他很想念她。」
燕玲忽然想起了那天她跟欣君在熱南旅館看到倩蓮阿姨跟一個中年男子一起坐電梯上七樓,猜想他們是去開房間。這件事她回來沒跟明咸說,但她知道欣君一定守不住話,會說給劉叔聽,果然不出她所料。
「兩人早就離婚了,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劉叔還吃什麼醋?」燕玲說。
「妳聽我說,劉叔一聽到欣君說她看到倩蓮阿姨在新北投活動,二話不說,一個人跑去新北投張等,好像他是刑警要抓罪犯。」
「劉叔幹嘛去逮人?」
「倩蓮阿姨是他的老婆啊!」
「什麼老婆?我搞不懂。他娶了欣君,還一天到晚在外面搞女人,他會在乎倩蓮阿姨跟別人亂來嗎?」
「他玩別人的老婆,很爽,卻不准別人碰倩蓮阿姨,這種男人實在要不得。」
明咸搞不懂燕玲為什麼還會這樣說劉叔,劉叔是她的親生父親,也該給他留一點面子。
「事情很妙,劉叔去旅館找經理,說他要召妓,他是什麼人物,誰都知道,不用表明身分,他指定要召倩蓮阿姨,立刻就把她召來。」
「夫妻見面不是很尷尬嗎?」
「如果是我的話,會是這樣,但他卻很高興,跟她談情說愛,繾綣了一個晚上。」
「他們還要做那種事,怎麼做得起來?」燕玲有意問道。
「他們都是慣犯,」明咸說。
燕玲心不在焉地挾著菜,菜掉落在桌上。明咸看了她一眼,問道:「妳想睡嗎?」
「有點。」
「那就你先上床睡吧!碗盤我來收拾。」
燕玲並無睡意,只是想要逃避對話,就先回臥房,躺下來,覺得全身酥麻懶慵,白天她跟年輕人搞得太過了,人家說,享樂過頭會夭壽,管它的!明天她還是想去見他,她擔心明天再去別墅,年輕人會不會還在那裡?
不久,明咸進來了,看她還沒有睡,便壓在她身上,又做了起來,她心裡害怕,還是害怕被他察覺出來已經跟別人做過了,為了掩飾她有外遇,努力配合,還好,他一點都沒察覺到她有什麼異樣,幸好他不耐操,做一做就累了。
沒事!
7
燕玲一夜好睡,第二天醒來,看明咸還在睡夢中,她就起床準備早餐,等他起床,一起吃過早餐後,送他出門,隨後她也出門,上山去會見年輕人。
燕玲在別墅跟年輕人躺在床上躺了一整天,骨頭都要酥掉了。回到家,又要被丈夫蹂躪一整夜,搞到清晨,她疲憊不堪,坐了起來,背靠在床頭板,想靜一下,他卻換了一個姿勢,轉個身,把頭枕在她的大腿上,跟她談起話來。
「那天劉叔確實召到了倩蓮阿姨,兩人在旅館裡過了一個晚上,」他說。
「丈夫當嫖客,妻子當應召女郎,兩人見面要做那種事不會覺得尷尬嗎?」她說。
「如果是我的話,我不會想要見面,劉叔跟倩蓮阿姨他們會怎麼樣,我不曉得!」
「你猜他們會不會做那種事?」
「既然劉叔指定要召倩蓮阿姨來,就是要跟她做那種事,我不相信劉叔會放棄這個難得的機會。」
「那倩蓮阿姨這邊呢?」
「如果妳是倩蓮阿姨,妳會不從嗎?」
「我會抗命。」
「天曉得妳有這種膽量,」他說,「如果妳處在倩蓮阿姨的處境,妳還能夠說不嗎?」
「這次劉叔見到倩蓮阿姨非常興奮,多年夫妻,一夜恩愛,到了天亮,就有人來接,倩蓮阿姨非離去不可。劉叔問她能不能再見面,她很想,但應召是由旅館的人安排,她不敢肯定。」
「倩蓮阿姨是不是不想再跟劉叔見面?」燕玲提出這個問題,難倒了明咸,他想了一下說:「倩蓮阿姨心裡在想什麼?誰都不會知道,但我可以確定的是,兩人依然相愛。」
「你是劉叔的什麼人,連他心裡在想什麼,你都一清二楚。」
「我們只是隨便聊聊,我怎麼說,妳何必那麼認真,」他說。
「你繼續說吧!」
「劉叔還想把倩蓮阿姨召來見面。旅館經理很幫忙,卻召不到,他的身分太敏感,應召站的負責人馬上知道他是誰,再高的價碼也不讓她應召。」
應召站是個特殊的組織,從負責人、連絡人、接送人,紀律嚴明,應召女郎被掌控得很緊,一點自由都沒有。
劉叔約不到倩蓮阿姨,很難受,只好忍受著痛苦。從前有人說逼良為娼是把良家婦女推進火坑。現在倩蓮阿姨就是被推進火坑裡,生不如死。
「我們有沒有辦法救她出來?」燕玲問道。
「昨天劉叔找我,就是要我想辦法把倩蓮阿姨救出火坑。最近報載,臺北市中山區破獲了有史以來最大的艷窟,劉叔問我,能不能幫他打聽一下,倩蓮阿姨有沒有被抓?」
「我說,我回去問鞏叔看看,他在警務處做事,可能查得到。」
「 那你為什麼不請鞏叔把倩蓮阿姨救出來?」
「鞏叔沒有那麼大的權力,如果他可以的話,他早就把她救出來啦!不會拖到現在。」
「拯救倩蓮阿姨很困難,她到底犯了什麼罪?」
「我不曉得,但她落入一個恐怖組織的手裡,沒有人能拯救她!」
燕玲聽了沒有什麼反應,只是癡癡地對他笑著,伸手摸摸他的下巴說:「你的鬍渣子很刺。」
他們談到下午兩點多。明咸說:「我跟一位高級警官有約,非得走了,不然來不及了。」
燕玲知道那位高級警官經常來公司找他,約他去招待所用餐。燕玲不喜歡他們去招待所,招待所雖然不是酒家,但她還是不放心。
欣君告訴她說,明咸也經常跟戴麗娥一起去招待所,跟政府官員見面。
「燕玲,請妳相信我,我不會做出對不起妳的事,」明咸對燕玲說。
「你只不過嘴巴說說罷了,實際上怎麼樣,誰知道呢?」
「我說的話算數,」他說,至於她信不信,他無法勉強她。他附在她的耳邊說了一些話,讓她笑歪了嘴,捶他,罵他說:「不要講那種事。」
「這不是髒話,因為妳是我的妻子,我才說給妳聽,我只是想逗妳樂。」
「沒想到,你這個傢伙也是油腔滑調,我服了你啦!」燕玲不高興地說,用詞很尖酸。
「老夫老妻嘛,我們有什麼好忌諱的,」明咸還嬉皮笑臉地說。
「好了,我是你老婆,你可以找個年輕的小三樂一樂。」
「妳在說什麼啊!妳並不老,妳在我心裡永遠是年輕貌美,我第一次見到妳就愛上了妳。」
「說什麼神話。你第一次見到我是什麼時候?」
「我服兵役的那一年,從馬祖休假回來,俊鵬請我吃飯,我在餐廳裡見到妳。」
「哦!」燕玲想起來了。「那天上午第四節下課,俊鵬進來教室找欣君,欣君問我要不要一起去?我說:『媽在等我吃飯,我得回去。』」
「結果妳還是來了,」明咸說。
「欣君對我說:『今天俊鵬要請的一位是從前線休假回來的朋友,我想妳對那個人會有興趣,』欣君故作神秘地說。我說:『我又不認識。』欣君說:『就是妳不認識,我才要妳去,他是立屏的男朋友,妳不是很想看看這個人嗎?』我也好奇,想看立屏以前的男朋友長得怎麼樣?這個人怎麼會被倩蓮阿姨說得像是個什麼不得了的人物,連媽聽了都很動心,也想看看到底什麼三頭六臂的人。我就跟著欣君一起去。」
「妳對我那麼好奇?」
「我只是想看看立屏喜歡的人長得是什麼樣子?」
「就是妳現在看到的樣子。」
「可不一樣,那時你很土。」
「我很土,那妳還要嫁給我,」明咸聽起來很不是味道。
「又不是我要嫁給你,……」燕玲還沒說完,明咸就打斷了她的話,明咸聽得出來,燕玲要嫁的人是左秘書,所以他故意問她:「妳不嫁給我,那妳要嫁給誰?」
「嫁給俊鵬啊!」她很機警,故意說到別的地方去,說是那個消風的氣球俊鵬,以為這樣說,明咸比較不會在意。
燕玲到現在還不知道明咸看過她跟俊鵬的淫照,雖然她跟這個傢伙曾經做過一些見不得人的事,以為別人都不知道。看她那種傻呼呼的樣子,明咸很生氣,娶了一個像白癡的老婆,越看越不對勁,只悶在心裡,卻找不到機會興師問罪。明咸很想罵她賤,連那個快要破了的皮球,她都要抱。
可是明咸擔心,一旦他把淫照秀出來,燕玲一定會老羞成怒,一定會引起一場激烈的爭吵,把感情弄壞了,以後不好相處。
燕玲咬著欣君不放,追問他說:「那天我離開了之後,你跟欣君聊些什麼?」
「那麼久的事,細節差不多都忘了,只記得欣君告訴我,俊鵬說了我很多壞話。」
「好朋友怎麼會這樣?」
「那天吃過飯後,他要先回去系辦公室簽到,他不在的時候,欣君告訴我,俊鵬看到我跟她談的很投機,很不高興。
「他怕你搶走他的愛人。」
「俊鵬多疑。」
「你不能怪他,欣君是富婆,他好不簡單追到一個富婆,萬一被你搶走了,他出國的保證金泡湯,他不跟你拚命才怪了。」
「你退伍後,有沒有再跟俊鵬連絡?」
「沒有,想連絡,也連絡不上。」
燕玲問了一個明咸不太想答的問題,她說:「欣君對我說過,你曾經向她求過婚?」
「我想不起來了,也許有過,但欣君是俊鵬的女朋友,我不會這樣做。」
「不要耍文字遊戲,我聽不懂,也
「我想欣君不會這樣,那時我確實對她很好,也許她誤會了。」
「後來她亂搞男女關係,你會怎麼想?」
「她是她,我是我,我幹痲想這種事?」
「如果你是劉叔的話,你會怎麼想嗎?」
「我又不是劉叔,我不能替他回答。」
「那我嫁給你,劉叔會不會嫉妒?」燕玲亂問。
「妳是他女兒,我娶妳,他還嫉妒,那很不正常。」
明咸把燕玲拉過來,自己翻過身,仰躺著,讓她壓在他身上,「不要說那些無聊的話,來吧!看妳會不會嫉妒別的女人愛我。」
「你又來了。」
「我想要!」
燕玲對他有點鄙視,不行又想要,要來就自己來,還叫她上。她說:「你要來,怎麼不說,你要讓我生孩子。」
「說那個幹什麼!」
明咸覺得被燕玲潑了一頭冷水。
「你怪我不配合。」
「我沒有怪妳,只覺得很無奈。」
燕玲聽懂明咸說無奈,是求歡,她不想順從,而發出來的感嘆。
「那麼我們不要再管生孩子的事,來吧!你想要做什麼,我就讓你做吧!」
他們被醫生的禁令,禁了太久了。
8
到了下午三點左右,明咸對燕玲說:「我出去一趟,我約了一位高級警官吃飯。」
「今晚?」
「他很忙,其他的時間沒空。」
「你會不會在外面過夜?」
「我不敢說。」
在外面過夜,召女郎陪宿,燕玲不能勸阻,只好聽任他去辦事,她說:「不要擔心我一個人在家,說不定我也要出去外面走走。」
明咸捏了她的臉頰一下,結婚十多年了,很少這樣對待她,兩人一直相敬如賓。有人說:「如果丈夫忽然對妻子親密起來,可要小心!」燕玲不知道要小心什麼?明咸是出去辦事,不是去應酬;小時候她父親應酬要上酒家,玩女人,回來,醉醺醺的,不省人事,可是她母親還得耐心服侍他,燕玲想起來就噁心。不過她丈夫循規蹈矩,做生意不上酒家,也不玩女人,據她了解,現在有錢人玩女人的方法五花八門,她聽都聽不完,雖然她不敢確定他約高級警官出來辦事,會不會去玩女人,但她擔心沒用;男人做的事,女人管不著,即使抗議,他們要玩,照樣會去玩。
燕玲跟往常一樣,替明咸選擇領帶的款式和顏色,配合晚上出門穿的西裝,把他打扮得很整齊,西裝畢挺,才送他去車庫。當他倒車要開走的時候,把車窗門捲了下來,向她作了一個飛吻。
燕玲並不習慣這種西洋的示愛方式,明咸要這樣做,她不會不喜歡,只是這新玩藝兒趕時髦,她一點都不會動心。
燕玲想起十多年前,她站在鬧鬼的那棟大樓頂樓的走廊,看著前棟大樓董事長辦公室,希望能看到左秘書的身影,結果沒有看到左秘書,反而看到明咸從這棟大樓的人事室跑出來,向她行了九十度的鞠躬禮,請她進去他的辦公室裡面坐,當年她並沒有把這個小主管放在眼裡,看他的動作,到現在她還覺得滑稽。
明咸走後,燕玲回到臥房,穿好衣服,從廚房帶了一些昨天準備好的餐點,立刻開車上山。
下午三點多鐘,太陽正烈,市區車輛很少,一路開起來很順暢,不到半個鐘頭就開到別墅。她踏進客廳,看到裡面空無一人,有點失望,把吃的東西放進冰箱,換了平常在這裡穿的衣服,便坐在沙發椅上等待。不久,年輕人進來了。
「妳來了,」他不知道怎麼叫她。
「剛到,」她說。
「我以為妳不會來了。」
「我老公在,不方便出門,今天晚上他有事,出去了,我逮到這機會,跑過來。」
「我去洗個澡,再來陪妳。」
她看他滿頭大汗,問他說:「你去運動?」
「我去後院把雜草除掉,雜草長得很高,怕有蛇,我用廚房的菜刀割草。」
「割得了嗎?」
「我是鄉下人,割草輕而易舉。」
「你吃了東西沒有?」
「還沒吃,早上起來,我把昨天的剩菜剩飯全吃光了,現在不餓。」
「洗完澡,我弄點東西給你吃。」
年輕人去浴室。燕玲就去廚房,把冰箱的東西拿出來弄熱,不久年輕人洗完澡出來,她叫他上桌。桌上擺了幾樣菜,一碗白米飯,對他說:「先充充饑,晚餐我煮豐富一點。」
「夠豐富了,我在鄉下吃不到這些東西。」
他挾了一顆珍珠丸放到嘴裡。
「看你喜歡吃什麼?明天我去菜市場買來做給你吃。」
「很多東西我都沒吃過,怎麼知道喜歡吃什麼?」
「那就由我來選囉!」
「明天我要去火車站把行李拿上來,也許妳來的時候我不在這裡,不過我一定會回來。」
「現在就去拿,我用車載你。」
年輕小夥子看她急忙想要離開的樣子,以為要趕他走,失望地說:「今天太晚了,明天我下山再去拿,也順便去找工作。」
「需要用錢,我給你,」她從小提包裡拿出一疊鈔票塞給他。
看那疊鈔票,他傻了眼,他說:「我用不著那麼多錢。」
「收下,暫時不用就擺著。等一下我把錢放在床頭櫃的小抽屜裡,要用的時候自已去拿。」
她在廚房的餐桌,面對著他坐,他剛洗完澡,赤著背,皮膚光滑呈黃褐色,兩塊胸肌鼓鼓的,她想去摸。
「昨晚你在這裡睡得還好嗎?」
「妳回去後,我又睡了一覺,睡到天亮才醒來。」
「有沒有做夢?」她問。
他笑了,問她說:「那妳呢?」
「我沒有做夢,倒是在床上翻來覆去。」
「那一定吵到妳老公了!」
「當然,」她也笑了。
「有沒有把他踢下床去?」
「我老公塊頭很大,不動如山,我動不了他。」
他們就這樣談著,窮開心。過了一會兒,她看他吃得差不多了,便把碗盤收拾起來,放到水槽沖洗;他忽然從她背後攔腰抱住。
「不要那麼猴急,等我把碗盤洗好再來好嘛!」
他根本不理睬她在說什麼,肆無忌憚地糾纏著她,直到他呼呼地喘了一口才鬆開她。她覺得下體黏黏的,很不舒服。等她把碗盤洗完了,看他癡呆地向她傻笑,真想給他一巴掌,但她沒有出手,也沒罵他,逕自走進去浴室沖洗,洗完了,回到臥室,換了來的時候穿的衣服,開著車下山去了。
到了市區,天色還未暗,但她一心想回家,算一算,明咸也差不多快下班了;車子開進車庫,才想起他今晚有應酬,又得一個人在家。她又洗了一次澡,換上了睡衣,躺在床上,一直等到半夜,還未見到丈夫回來。
「今晚他又要在外面過夜了,」她想著。
剛結婚的時候,明咸是副董事長,他做的事情還是營業部經理的工作,每天都得應酬,回到家都是醉醺醺的。燕玲半夜還得從睡夢中起床,低聲下氣地服侍他。她知道他在外面跟女人胡搞,還得裝作無知。他只是逢場作戲,並無真情在,為了證明這一點,他更要逞強,表現給她看,人不是鐵打的,不行就是不行,勉強不得,燕玲一眼就看得出來,明咸說的話都是假的。
燕玲雖然性慾很強,卻不敢要求他非要讓她滿足不可,也怕她自己的外遇被丈夫察覺,互相隱瞞,今天晚上丈夫不在身邊,應該鬆了一口氣,沒想到,反而惶惶不安,睡都睡不著,一夜未眠,直到清晨,聽到車庫的門捲上來的聲音,知道他回來了,心情才放鬆下來;情緒一鬆懈,便昏昏欲睡,想起來,起不來。過了一會兒,她意識到有人躺在她身邊,抱著她,騷擾她。她神智不清,只覺得他又來了,拚命地向她展現雄風,她卻毫無反應,昏昏入睡。
睡到下午她才醒來,看他坐在床頭,充滿了愛意地注視著她。她舒展了一下身體,兩手向自己頭部的方向伸張,碰觸了床頭板,趕快縮了回來,笑著問他:「今天你不打算去公司嗎?」
「不去了,昨晚忙了一整晚,想在家裡休息一下,」他說著輕輕地握著她的手,撫摸著。
「事情查清楚了吧?」她問道。
「名單裡都沒有倩蓮阿姨的名字。」
「那就好了。」
「可是那位高級警官說,查到一名叫做小倩的應召女郎,她在臺北桃園一帶相當有名,經常在大飯店出入,嫖客都是政商名流,員警不敢抓。」
「看樣子小倩就是倩蓮阿姨,既然員警不敢抓她,警官說,就讓她逍遙法外好了,不然打草驚蛇,以後更不容易找到她。」
「不過你不能太過放心。她已經被盯上了,早晚會被抓去關的。」
「這件事你告訴劉叔了嗎?」
「還沒有,因為我不能確定小倩是不是倩蓮阿姨,待會兒我再打電話給那位警官確認一下。」
「我想一定是她。」
「我也這樣想,不過那位高級警官叫我不要費心去尋找,等她被抓去警察局再想辦法保她出來。」
「那樣會很難看的,」燕玲以前有過被報紙登出來的痛苦經驗,她擔心地說。
「妳說報紙會登出來嗎?」
「一定會的。 」
「要登就讓他們去登吧!雖然這樣做是下策,不好看,但比海底撈針好多了,我們比較容易找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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